“没，没事，医生，请让我留在这里！”绿谷出久忙摇头：“我是她哥哥，我侧...侧过去不看。”
“哦，那随便你。”医生撇撇嘴，开始专心消毒处理伤口；“唉，中间烧灼有些严重啊，衣服粘住了，你忍一下我剪开。”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医用剪刀剪开布料的声音，绿谷出久偏过头，看着窗户玻璃倒影里隐隐约约的影子，攥紧了拳。奈奈一声不发，手挡着脸，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更尖的下巴暴露了她的忍耐。
窗外晴光不再，渐渐聚拢一片阴沉。
“好了，啊，真的很严重”医生深深皱眉，语气严肃：“我这里现在只能简单处理，消毒，你明天最好去医院好好看一下。”
酒精接触伤口的尖锐刺痛让奈奈身体猛地一抽，咬住嘴唇，医生目光略带赞赏地看她不哭不闹，手下动作不停。
“我只能做到这样，好了。”处理包扎完，绿谷出久唰地回头，医生起身冲嘱咐：“记得一定要带你妹妹去医院啊，不能拖延。”
“明白！”绿谷出久连忙点头。“那让她再缓一缓吧，等恢复过来再走，我要下班了。”医生拍拍他肩膀，拿起外套走到外间，“记得关门。”
“好的！”医生离开，绿谷出久拉近椅子坐到床头边，小心翼翼：“奈奈，你，你感觉怎么样？”
仰躺的少女衣领被斜着剪开一半，伤口包裹一大块厚厚的纱布，银发像月光一样流淌在枕边，她手臂已经放下来，仍用一只手挡着脸。绿谷出久以为她没有听见，刚想再问一遍，突然被她指缝间闪烁的亮光击中了。
奈奈在哭...哭得无声无息。
啪地一声，雨滴撞击在玻璃上，外面开始下雨了。
“奈奈！”慌张地、无措地，绿谷出久握住妹妹摊放的另一只手：“是不是很痛？哪里还不舒服？”
眼泪顺着手指往下淌，奈奈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
“还是很难受吗？奈奈，不舒服告诉我，我马上去叫医生！”绿谷出久扑到奈奈面前：“奈奈，奈奈你别哭，你别哭啊”他伸手去握她挡着脸的手，却看见她露出的脸上眼泪四处流淌，哭得很难看，也哭得很悲伤。
是无言的，能让人瞬间跟着哭出来的眼泪。
“...太难看了”断断续续地说，奈奈半张着唇，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她侧过头不想让绿谷出久看见：“太难看了，不要看啊！”
太难看了，太丑陋了，这样的她，这样暴露真实面目的她只会被讨厌吧！用无理取闹的语言指责爆豪也好，明明自卑却总是装模作样也好，保持着距离却妄图得到所有人的爱也好，都太丑陋了。妒忌着身边所有人，内心阴暗的自己，仰慕着英雄的自己，今天全都暴露在哥哥面前了，他肯定讨厌奈奈了吧？
别人很快也会知道的，也会疏远奈奈，离开奈奈，想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奈奈了......撕破面具的后悔和无法面对自己的恐惧压迫着她的泪腺，使眼泪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喉间溢出幼兽般的悲鸣。
绿谷出久无法抵抗心脏传来的麻痹痛感，鼻腔酸涩、眼眶通红，他张开双臂将奈奈一把拥进怀里：
“我不看，奈奈，我不看。”
他仿佛明白少女的悲伤从何而来，又仿佛懵懂中不能与她感同身受。他所能做的，只有更紧地搂住怀里哭到颤抖的女孩，任由温热咸湿在心脏的位置晕开。
雷声轰然炸裂，倾盆大雨顷刻降临人间，雨幕冲刷了玻璃窗隔绝整个世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小小病房中的两人。
那个时候的绿谷出久还不知道，绿谷奈奈缘何哭泣。
第11章
周天下午，相泽消太没能等来黑猫和银发少女赴约。
在水池边等了10分钟左右，相泽消太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身影。
左右没什么事，倒不是很着急，他踱着步，向公园的另一端树林走去，那里时常聚集着一些流浪猫。
果然，那只他已经注意一段时间的橘猫正在和另一只三花打闹。拆开猫粮袋子，消瘦的黑发男人小心翼翼地向猫咪靠近。
比上次要走近几步了，相泽消太刚刚这样庆幸的想着，“唰”的一声，两只猫跟触电般，迅速闪到树后，警惕的向他哈着气，背上猫毛倒竖。
叹口气，相泽消太停下脚步。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露娜的临时饲养者]：非常抱歉，相泽先生。因为遇到难以预料的情况，我受伤了，不能赴约。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接视频电话？我把咪酱抱给您看可以吗？
短信发送后，少女足足等待了两分钟才收到对方的回复。
[相泽先生]：没关系，可以接
从床头坐起来些，奈奈用手拍了拍床沿，已经养成习惯的黑猫咪酱乖巧地跳上床边，被少女一把搂到怀里，顺着毛。
把前置摄像头转向咪酱，奈奈拨通视频电话。
相泽消太看到接通的屏幕里，出现想念已久的小黑猫身影。猫咪似乎是被少女搂在怀里，旁边有被褥围绕着，在少女的手下舒服的打着呼噜，眼睛都眯了起来。
屏幕里传来解释声：“没能去公园赴约，真的非常抱歉，相泽先生。”
“啊，没关系。”相泽消太低声道，边举着手机朝公园的长椅走去。
手机屏幕几乎被黑猫占满了，少女用纤细的手指，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换来亲昵的蹭蹭，猫咪尾巴轻轻摇了一下，在臂弯里翻了个身。
“咪酱适应的很好，已经比刚来家里胖了一斤多了，”相泽消太听屏幕外的少女柔声解释着，在长椅上坐下。“猫爬架我已经买好了，本来想今天请您帮忙挑选几个猫咪玩具，可惜没能赴约，实在是对不起。”
少女似乎真的在意的过头，第3次道歉，相泽消太嗯了一声。
“下周应该可以出门，希望能…”正说着，屏幕一晃，黑猫似乎是要从臂弯里跳出去，奈奈连忙用前置摄像头追随着跳下床的咪酱，以方便屏幕另一边的男人能够清晰的看到喜爱的猫咪。
屏幕中，少女的容貌一闪而过，她似乎正围着被子坐在床头。相泽消太注意到，她肩头绑着一块巨大的纱布。
虽然对别人的私事并不关心，但少女特意视频打过来给他看猫咪，让他对少女产生了几分好感，出于客气问道：“受伤严重吗？请好好休息，下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
将屏幕对准挠着门喵喵叫的咪酱，奈奈在相泽消太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说：“谢谢您的关心，不严重。下周应该可以了，我一定会提前跟您联系。”
屏幕视角突然拔高，拿着手机的人从坐着的视角转为站在地上，向门前走去，给想出去的猫咪打开卧室的门。
咪酱一溜烟朝阳台的猫砂盆跑去，奈奈在后面用摄像头跟着它，努力保持手机平稳。
相泽消太看到手机里的视角转过走廊后，变得宽阔，一位绿色头发身材丰腴的中年女性突然从远处探出半个头来，冲着这边说道：“奈奈，你怎么跑下来了？医生说这两天不要活动太多。”
“妈妈，我很小心的，”少女的声音从手机里面听，近的像在身侧一样：“我躺了一天腿都麻了，下来活动一下。”
黑猫的身影消失了，像是避免家人被拍到，拿着手机的女孩把屏幕朝向地面。
“那你到客厅去吧，职业网球公开赛快开始了，你帮我看看。如果手冢君得分了你就叫我。”绿谷妈妈转回厨房里继续忙碌：“对了，一会儿沢田太太会来做客，纲吉君也会来哦，奈奈！”
“好的，妈妈，我去帮你看。”
奈奈听话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边调转手机向着屏幕里的男人，解释道：“相泽先生，家里一会儿要来客人，可能不太方便继续跟您视频了。”
“好的，没关系。”
视频通话中。仿佛熬了几天几夜般憔悴的黑发英雄教师神情淡淡。
“下次见面前，跟您发短信确认时间可以吗？”
“可以。”对人说话冷淡到可怕的男人回答：“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银发少女轻轻摇头，呆毛随之摇晃：
“那么我先挂断了，相泽先生再见。”
“再见。”
视频通话被挂断，相泽消太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莫名感到心情变得舒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