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隔音效果很好，他不必担心用力按下琴键会对别人造成影响，但每一次的落指，都仿佛有另一只手从他的手背上划过。
不知道多少次中途断掉重来，黎琛反扣住曲谱，走到阳台看天。
天幕是黑的，星星是亮的，夜色如水，黎琛两手抱握着靠在栏杆上，嘴里哼着曲调。
书房对面是他们的主卧，窗帘半拉，映出伏案工作的男人身影。
黑黢黢的，脊背挺直，哪怕是在家里办公也像小学生上课似的坐得极端正。
黎琛抽出一只手托腮，呆呆地看了半天，突然萌生出一个冲动的想法。
他退回书房，从废纸篓里抽出一张还算平整的纸张，草草写上几个大字，然后动作熟练地折成纸飞机。
今晚风也很好。
黎琛满意地看见纸飞机撞上对面主卧的玻璃窗，“咚”一声，接着啪叽一下掉地上。
专心工作的男人被打扰，眉头皱成“川”字来开阳台的落地窗，刚迈出脚就碰上一个纸质物。
陆裴搞不懂黎琛又搞什么名堂，在他的示意下解开纸飞机，几个潇洒的字闯进视野里。
【来和我弹琴啊】
他抬头，撞上黎琛亮晶晶的眼，像偷偷来找他玩的隔壁小朋友。
满怀期待而调皮得过分。
第16章 合作
书房门被敲响的同时，黎琛改完曲谱的最后一笔，陆裴出现在门边。
“过来试一下。”他挪出空位，有点期待四手联弹的效果。
陆裴抱臂靠着门框，对他在鼓捣的曲谱并不感兴趣，只是想到两人先前的合作，居然有些手痒。
“是给爷爷的礼物。”黎琛抛出诱饵，“我本来想在明天的寿宴上单独演出，但是现在有了更好的主意。”
“我们合作，效果会更好。”
这句话像有魔力般，陆裴不自觉走到钢琴前，坐下，两手搭在琴键上。
这算是，黎琛对他难得的正面认可？陆裴这么一想只觉得好笑。
以前漠不关心的人，现在却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而下意识思考起来，简直奇怪。
陆裴摇摇头，视线落在摊开的曲谱上，越看越熟悉。
“这是我祖母当年……”
黎琛一手支腮，闻言点头，“没错，我向刘婶打听过，从残曲里拼出了完整版。”
这首钢琴曲是当年陆老爷子和他妻子蔚倩的定情曲，当年陆家发生变故，曲谱原稿丢失，磁带受损，陆老夫人在那之后不久撒手人寰，这件事便成了陆老爷子一生的遗憾。
说起来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只有刘婶这样的老人还能记得一二。
可见黎琛是费了心的，跟他往年准备的那些礼物大不相同。
陆裴心情复杂，自是十分配合地练习曲谱，而且明明两人除了下午那次外从未合作过，却很有默契。
一直练到深夜十二点多，黎琛录了好多遍，取最好的一次留下，准备做成一支完整的曲子。
“怎么想起来拉我一起练？”陆裴挑眉，如果他悟性差点，明天的表演可就砸了。
黎琛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闻言笑了一下：“因为我猜，当年陆老爷和陆夫人也是这么合作的。”
“这支曲子合作出来的效果最好，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黎琛说完后面色微变，他只想起来追求最佳效果，却忘了这是定情曲。
而且还说什么“当年陆老爷和陆夫人也是这么合作的”，人家那是恩爱夫妻，他们这算什么？
他留意了下陆裴的表情，对方好像没想到这点，反而若有所思地喃喃：“为什么会这么默契？”
黎琛想到陆微瑾的话，下意识回答：“可能因为我和宋如深的演奏方式很像？”
陆微瑾说过，看着他弹钢琴就会不自觉想到宋如深，两人坐在钢琴前，抬手、落指等动作简直像极了。
黎琛调侃他：“陆总赚了哦，我这个替身不仅脸像，钢琴这块也能让你缅怀缅怀和前任合作的感觉。”
陆裴极认真地反驳：“不，你们不像。”
他拧着眉，似是很困惑：“风格完全不同，怎么会意外的契合呢？”
“好了好了，这些用不着纠结，回去睡觉，你明早还要忙吧。”黎琛怕他再想下去就该钻牛角尖了，连忙打断。
两人从书房出来，并行回主卧和客房，陆裴突然开口：“谢谢你准备的礼物。”
他侧过头认真看他：“爷爷肯定会非常高兴。”
“这也是我想为爷爷做的，他对我很好。”黎琛望着走廊尽头说。
陆裴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邀请：“听刘婶说，你很喜欢音乐剧，我知道下周二本市有场歌剧魅影的巡演，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
黎琛扭过头看他，眼神有些冷：“我们？陆总这是补偿还是什么，我说过为爷爷准备这些是我自己想做的，因为爷爷对我很好，陆总不必有任何负担。”
“也不必用任何方式回馈我的这份礼物，我受不起。”
黎琛走到他住的客房前握住门把手，“陆裴，你看看我的这张脸，你还能想起来宋如深吗？”
他可以和陆裴做交易，可以和他合作，但不能从他嘴里听到“我们”这样的字眼。
因为那样太危险了。
陆裴怔愣住，直到房门被关上的声响才把他震醒，或者说黎琛的那句话把他震醒了。
是的，他留着黎琛，容忍黎琛先前种种的错事和不时上门讨债的极品亲戚，不就是因为这张肖似宋如深的脸吗？
他不敢去国外找宋如深，只能偶尔盯着替身的脸慰藉相思之情，可是现在有多久了？
他看着黎琛的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宋如深。
补偿？感谢？
陆裴勾唇冷笑，对，就是要补偿、感谢，他们合该两不相欠。
黎琛临睡前收到一张巡演海报和电子票，以及一段简单的陈述。
【补偿、感谢随你怎么理解，票就在这儿了，两不相欠】
黎琛气笑了，真想把这人拉黑，他当时就不该拿到电话号码后还加个微信，多此一举。
巡演海报设计大气，很有吸引力，尤其是上面的演员阵容，让黎琛没办法挪开眼。
原著中没有提及的部分都以现实世界为基础被补充完善。换言之，这里的歌剧魅影巡演团队和他现实里的一模一样。
都是他喜欢很久的偶像，其中一个在他穿书前一年因车祸离世，而在这里还是好好的。
这对黎琛的诱惑太大了。
他看了下时间，和下周二的开机仪式略有冲突。
下定决心后黎琛给季星辰发了短信，闭上眼入睡。关门前陆裴惊讶茫然又不知所错的表情闯进脑海里。
够了，黎琛，不要忘记宋如深才是陆裴的白月光，他凑什么热闹？
第二天一大早陆家就忙开了，场地布置是前两天慢慢弄好的，今早细化查看各部分有没有问题。
黎琛吃完早饭和陆老爷子下了会儿棋，祝他生日快乐。
陆老爷子捏着棋子把玩，脸上笑眯眯：“小琛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黎琛也学他笑，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对视：“这我可得先保密，爷爷等着惊喜就好。”
上午十点寿宴才正式开始，黎琛准备回书房练会儿琴，给陆裴发消息问他有没有空过来。
彼时陆裴正把他的两位好兄弟安顿好，看到黎琛的消息一顿。
薛斐凑上来看，他哥神情突然有异可是件稀罕事。
陆裴看他凑过来便把手机一收，说他有事儿先离开，拜托他俩帮着招呼下客人。
薛斐看他哥离开，直觉不对劲，扭过头问苏狐狸：“苏哥，啥情况？”
苏越泽单手插兜靠着沙发，刚才他就站在陆裴身后，角度刚刚好看到手机界面。
微信聊天界面的顶部备注着那人的名字。
苏越泽站直后拍了拍薛斐凑过来的小脑袋，“没什么，你想太多。我去趟洗手间，晚点回来。”
“哦哦，闹肚子了？我让刘婶拿点药？”薛斐挺信赖苏越泽的，苏狐狸虽然狡猾，但基本不会骗他，说没啥应该就是没啥，毕竟人可比他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