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番外(64)

作者:向晚鲤鱼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静立于濛濛如雾的朝阳中,良久,才微微弯起眼眸。

轻而又轻地道:“好,曹操。”

孙权近乎惊愕地扭头看他。

在对方和煦如春的笑意里,他眸中常年不化的冰霜遽然碎裂,难以分说的震撼情绪在眼底分明地交织着。

和周瑜、和鲁肃,和江东所有名噪一时的文臣武将都不一样,陆逊选择相信他的决心,选择走上他的征程。

而不是因为兄长,不是因为他是孙氏的小主人,不是为了顾全他孤高的自尊心。

一时如有惊涛骇浪掠过心际,孙权薄长的眼尾染上一点乍暖的细光,旋即消散不见。

他很快把目光落回另一位朋友身上。

李隐舟浑身沐浴着融泄的光,略微眯着眼睛,在困倦中懒懒地靠着窗,似偶然停歇下的一只猫,与人亦亲近亦疏离。

一瞬而过的念头被抛之脑后,他知道对方志不在此,也

无心勉强,只告诉他兄长应对变局的策略:

“广陵太守陈登与兄长有宿怨,他曾偷偷襄助和许贡交好的山贼严白虎,想必这次许贡的门徒也是得其增益,所以兄长想直接斩草除根。”

擒贼先擒王,小霸王岂是好欺负的人,谁犯他一尺,必回敬一丈。

李隐舟依旧垂着眼睫半打盹,打仗用兵与他无关,何况孙策战无不胜,恐怕需要筹措应对的是陈登了。

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孙权微微停下片刻,才继续说完最后一句。

“由我去讨伐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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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初,轰轰烈烈的官渡之战正式拉开大幕。

为人熟知的三国故事在静悄飞逝的时光中粉墨上演,而战争的时代却和想象得大相径庭。饱受饥寒的人们似乎浑不在意这些天下是怎么被一次又一次重新瓜分的,只要能让他们在连年的贫穷中喘口气,那坐在高台之上的人姓甚名甚并不要紧。

尤其对于远在江东的普通百姓而言,北方的纷争的确赶不上江东霸主孙氏那些轶事有嚼头。

就连暨艳亦有所耳闻,唯在兄长面前放下戒备,和他讨论此事:

“听说孙小将军奉了吴侯的命令攻打广陵,不想陈登太守向曹操求援,在援军未来的时候就在路上铺设柴草,孙小将军以为两军合并,于是连夜往江东撤回。”

在众说纷纭的传言中,暨艳这个版本已经算相对客气了,还有甚者称孙权一听曹操的名字就吓跑了,说他畏曹如畏虎。

然而可以肯定的事实是,孙权吃了败仗,陈登以微薄的兵力和临危不乱的智慧解决了这一次的危机。

而于此同时,他的兄长孙策却轻而易举地取下豫章,甚至兵不血刃,仅凭几句话便敲打得豫章太守拱手让出城池。

如此鲜明的对比下,那个满怀意气地率兵出征、却狼狈归来的小将军免不了成为闲人碎语里的笑话。

“兄长,公纪的药还是照旧吗?”

李隐舟无端拨弄草药的手略僵停滞片刻,飘远的思路被暨艳的话拉回现实。

袁术既死,不知少年是放下了仇恨还是另寄他人。所幸这几个月也不见他再咯血,张机的方剂暂且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他将拣好的药材交给暨艳,令他次日一同带去陆府,似无意地问:“他还是一样忧思深厚么?”

“兄长指什么?”

李隐舟微微偏头,以目光余暇看着他:“他成日想什么,不是你最清楚吗?”

少年沉默片刻。

到了脱去稚气的青春期,再早熟懂事的孩子都难免存一份孤倨的心事不肯示人,尤其是陆绩这样压抑隐忍的脾性,宁可让那些猜忌在心中腐烂成泥,也不愿将伤疤露于人前。

李隐舟揉一揉隐隐跳动的太阳穴,此事急不得,只能熬药似的文火慢炖,静静等待时间将他治愈。

眼下更要紧的是许贡的门徒。

为了暗中照看孙茹,孙尚香已在府里呆足了三个月。

十七岁正是四溢着青春的年纪,哪里肯被关在笼里,且想借姻亲攀附孙家的世家子弟络绎不绝地上门求亲,她撵人出门都嫌手累了。

也偶尔溜出来和李隐舟抱怨此事,顺带旁敲侧击地探问孙茹究竟出了什么事。

日夜的相处也让她察觉到了小侄女的异样,不过顾邵也常陪姑侄二人玩,给静悄的院落带来时新的玩意与满怀的热气。

将那孩子曾经缺少的关心与疼爱一日日补了回来。

刺客虽然尚未抓住,但许多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推进。李隐舟掀开门板,迎着春夏之交肆意的风,静静伫立片刻。

一阵马蹄遽然踏破安谧的清晨。

李隐舟不由掀开眼皮,却见凌操翻身下马,直接拽着他的手拎上马背,朝门里的暨艳大喊一句:

“府里有急事,你师傅我先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曹操:阿嚏——谁天天地念我啊

想不到吧权儿虽然踌躇满志,但是,他真的不适合打仗啊,我泪目(我装的)

二更明儿早见

第53章

被凌操扶下马的时候, 李隐舟只觉椎骨断成了三四截似的,强忍住疼痛,一面跟着他快步走进去, 一面听他将事情一一道来。

是孙权在广陵讨伐陈登时被人以暗箭伤了左臂。

出师未捷已够遭人耻笑,又蒙暗算就更令年轻的将军难以启齿, 不想几日过去, 这道原本细小的伤口在布帛的遮掩下豁然拃开,跨过整个手臂, 几乎深可见骨。

孙权一路闷不哼声,直到回到吴郡的时候骤然从马背上直直跌落下来, 凌统等人方知道大事不妙,一面送人回府,一面机敏地直接跑去把李隐舟抓过来。

听完这番陈述, 李隐舟颇感费解:“他胡闹, 你们也跟着胡来吗?若箭上淬毒,你们驮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到时候吴侯照样拿你们是问。”

急切的步伐中, 凌操的佩剑哐当作响,他语气亦生硬着:“你不懂,他既然挂帅, 我们就须事事依从,否则下面的士兵会更轻蔑他。”

凌操这话说得直白。

孙权身无战功, 全凭是吴侯一母同胞的弟弟才能直接坐上这个位置, 德不配位必失军心。不肯医治多半是落败后的气话, 但若那时资历深厚的部下出声反驳,就等同于在他已经被伤的薄面上再掴一耳光。

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沙场里滚打的铁血汉子,生是走运死是殊荣, 他们把尊严看得比性命更要紧,这种鲁莽的倔强是不可被打破的最后、最脆弱也最强硬的一道心理防线。

李隐舟可以理解,但并不苟同,索性放弃和凌操争辩这个话题,三步并两步飞快跑到侧院。

先他半步的凌操以剑锋分拨乱蚁似的焦急人潮,反手把李隐舟推进房内,砰一声紧紧地扣上大门。

震颤的余音中,李隐舟来不及平复惊喘的呼吸,一面用备好的艾水净手,一面用力拧了眼皮强迫涣散的视线立即清明起来。

他看见孙尚香正用水一点一点擦拭着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昏迷中的孙权仍咬着牙关,在躯体的痛楚中偶尔闷哼一声,眉头深锁,拧出一额的汗。

孙尚香表情也不轻松,但还算镇定:“我照你以前教的办法用淡盐水帮他清理了伤口,可你看他……”

渐渐回流的血液汩汩响在耳畔,脑海的昏黑缓缓散去,李隐舟松弛下紧绷的面部肌肉,但眼神却遽然地紧缩。

偏偏伤在了最难处理的部位。

前臂的伤口素来最让大夫头疼,两块并行的长骨夹出难以探查的死角,再加上丰富交绕的神经血管,即便是在技术先进的现代社会,想要彻底清创这类伤口都是行业内具有挑战性的难题。

他阔步走上前,在孙尚香提前备好的刀片盒里拈出最细的一枚,示意她退开半步,手腕一转,简单而飞快地割走伤口表面的一层腐肉,探查内里更深的情形。

大刀阔斧的动作看得孙尚香背脊发凉,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熟稔利落地帮他清理割下的组织。

片刻功夫,便已削至骨骼。

“不行。”李隐舟手上动作蓦地停止,额角沁出薄薄一层汗,冷静的声音带着思维飞速转动的有律节奏,拨珠一般利落数来。

“新生的血肉和腐肉分界不清,用刀片除去一定会新添伤口,但除不干净又会继续引起**。加上延搁数日,外邪已经侵入机体,他的身体不能再承受一次失误。所以不能用这种办法清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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