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续三爷并未给柳妈妈留话,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前儿个下了第一场冬雪,还是没接到三爷消息。妈妈等的时日够久了,怕再等下大家对娇芙的热情消耗殆尽。
“所以那些话都是假的。”娇芙深吸一口气,若她不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早早准备条后路给自己,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西罗拍了拍娇芙的肩膀:“咱们学的第一课可是不信男人的话。”男人的承诺若是能信,世上就没那么多为情所伤的女人香消玉殒。
娇芙默不作声地垂眸,压下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换上衣物,让倚绿替她绾发,自己亲手画上美美的妆。
等最后一笔落下,娇芙眼尾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盯着镜中那缓缓变得妖娆魅惑的人。
柳妈妈等西罗把娇芙送来后台,眼睛登时一亮,富态的手立马握住娇芙,语重心长地道:“娇芙啊,男人贪图新鲜,三爷不动你,你又不知为自己谋划,妈妈只能替你谋划。你看等在外面的男人们,谁不想一睹你容颜?”
娇芙透过薄薄的帘子往下方看,她笑了:“是,妈妈说得对,人要多替自己谋划。”那些人百般无赖地看着台上姑娘的表演,还有人已经开始轰人下场,他们要看娇芙姑娘,让人将娇芙姑娘请出来。
一连上了三四场后,娇芙似乎对这种安排默认了。
有时候她会让人将台子围住帷幔,中间摆上一张美人榻,点心茶点都摆好,透过帘子和一群人聊天喝茶,她总能将一群人逗得喜笑颜开,见过她一场表演的人都说醉玉楼藏着妖精,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她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她越是不守规矩出人意料,越是有更多人喜欢她。
娇芙每次出场都能柳妈妈赚得盆满钵满,她在醉玉楼的地位水涨船高,好东西柳妈妈源源不断的送入她的北子阁楼,待遇不是从前只靠设计、出谋划策让其他姑娘出名能比的。
可是娇芙的人缘却越发不如从前,甚至牵连到牡丹,牡丹每回来娇芙这边,回去后定然会受到其他姑娘排挤,娇芙就不见她了。就连牡丹都鲜少来她北子阁,娇芙身边只有倚绿和弄琴两人。
她从书架上取出本书,百般无赖的翻开着,里面却掉落出一张印有方锦帛的信纸,上面字迹狂草,等到了后半段,那人似乎又刻意板正字迹,至少不用费劲猜测他写的内容。
娇芙已经记不清信纸是不是她看后夹在书中,其他书里有没有夹杂信纸也不确定。
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将书架上的书取下来一本本翻找,果然又找到了两张信纸,上面字迹工整清秀,甚至若不是信纸上印有锦帛,真看不出这信与最先发现的那张同出一人。
娇芙事先让倚绿她们不要打搅她,直到近黄昏,弄琴怕耽误用饭时辰,才过来敲门:“姑娘,该用饭了。”
“嗳,来了。”
娇芙连忙应着,手上动作迅速地将信纸叠好,藏在梳妆台下最底处的暗格里,打开暗格里面还放有好些同款信纸,被娇芙小心珍藏着,依稀可见上面的夸赞之词,那些是娇芙听过最直白且最无邪念的话,每份心意都值得珍惜对待。
第12章 起涟漪
柳妈妈似乎怕娇芙想不开,还总开导她,即使现在她不帮其他姑娘出名,那些姑娘也不敢对她吆三喝四,甚至日子比从前过的还好。
这些话娇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确实没人敢招惹她。可容颜易逝,一招落败,她拿什么立足?醉玉楼的姑娘花期最多几年,再好看的人都是如此,以色侍人永远走不长。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都没了,犹如断壁残垣摆在她面前,娇芙又能如何挽回?
她欹斜在榻上双腿微曲,正仔细的剥着葡萄皮,外头传进急促的脚步声,抬眸看了眼,就见倚绿慌慌张张跑进来,她又将视线落在指尖,懒懒地问道:“怎么了?”
“姑娘,三爷来了。”只怕现在都到门口了,倚绿赶紧看娇芙有没有不妥。
娇芙倒是老神在在地重复了句,“三爷?”神色无动于衷。
倚绿真佩服她家姑娘好气性,还能沉得住气,手上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
娇芙还未开口让弄琴将人请进来,人家就已经掀起珠帘入内。弄琴在后面拦都拦不住,为难地看着娇芙,她实在不敢面对这煞面阎王。
赵郁今日身着黑色锦袍,滚边绣着绿福,外罩青丝裳,脚上蹬了双小牛皮做的靴子,鞋上涌金银线绣祥云,手工内敛而精致,进来时还带了几丝凉意。
娇芙从与赵郁见面开始,他身上的衣物几乎都以黑色打底,仿佛他只有黑色的衣裳。
挥手让两人退下,自己懒洋洋地侧身躺在榻上,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入口中,酸甜适度葡萄味道不错,她吐出籽含糊不清地说着:“给三爷请安。”
赵郁上下打量娇芙狠狠皱眉,堵着口闷气不上不下,凤眸不自觉眯起,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段时间没来醉玉楼,娇芙就像是变了个人:“这就是你的规矩?”
娇芙拿着帕子,擦掉指尖沾着的葡萄汁,唇角浅浅勾了勾,微微立起身子,好笑地看着赵郁:“来青楼谈规矩,三爷怕是来错地方了吧。”她的嗓音甜腻得令人酥进骨子里,又娇又媚。
不过月余的时间她变化着实很大,赵郁被娇芙带刺的话气到,坐到她对面盯着她的面容端详,可视线不由自主随着娇芙噏张的唇移动。
娇芙觉察到赵郁视线正是落在她红唇上,撑着身子仰头调笑道:“爷要不要尝尝?”红唇沾了葡萄汁,水光潋滟,正微微张开无端诱人。
“谁让你画浓妆的?”赵郁板着脸厉声呵斥,忽地不知他从哪掏出一方帕子,砸到那张亦妖艳亦魅惑,却全然失去最初见到的素净的脸上。
娇芙猛地被遮住了眼,她还未来得及将帕子取下,就听到低沉的男声以命令的口吻道:“擦掉。”
娇芙被帕子覆盖的眼睛闭了闭,很好的将眼底情绪遮盖,纤长的手指上留了截好看的指甲,提着绢帕放在小几上,淡淡说道:“三爷怕是命令不动我,这是妈妈让我化的,以精致妆容示人是规矩。”
方才还让赵郁莫跟她说规矩,现在倒是一口一个规矩来堵他的话。赵郁扫了眼娇芙,在她眼底瞧见明晃晃地写着银子二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不怕我了?”
“三爷又不是毒蛇猛兽,更加不是肆意残害无辜人的刽子手……我不怕。”娇芙杏眸眨了眨,明明顶着浓厚的妆容,却又乖巧天真得可爱,让人不自觉相信她说的话。
他扫了眼娇芙的妆容,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桌面上:“把妆擦掉,够吗?”
娇芙歪了歪脑袋扫了眼,每张都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看起来这位三爷出门银子还是带得足。娇芙大概估算了下赵郁置于桌上的银票数,笑道:“当然够。”
似乎是怕赵郁反悔,娇芙旋即朝外间朗声喊着:“弄琴快去打水,姑娘我要洁面。立刻,马上!”
赵郁紧盯娇芙一系列动作,见她露出原本白净的面容才挪开视线。因着净面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额间鬓间的头发,现在湿漉漉的她也管不了,放下手中帕子就斜靠在榻上了。
弄琴上来奉茶,刚走近一点,赵郁下意识闪躲,他不习惯生人靠近。弄琴端着茶盏的手不知放下还是收回,站在旁边脸色都白了。
“三爷如何有空过来寻娇芙?”娇芙若无其事地接过茶盏,放到赵郁手边,让弄琴退下去。她还得多练练,胆子太小了些。
“不欢迎本侯?”赵郁斜眸看娇芙。
“哪有,来者皆是客。”娇芙转身抽开后头柜子抽屉,从里头拿出只匣子,将一叠银票整齐放进去,嘴上念叨着:“只要银子给够,不论谁来娇芙都欢迎。”
赵郁却听得直皱眉,心里升起那点不舒服,被他压下:“你接过多少客?本侯可听说你最近好不热闹,名声都传遍渝州城大大小小角落了。”
娇芙当着赵郁的面,正儿八经地扳着手指头,她手指极好看,葱白柔软,修长白皙,干净得像是羊脂玉,一根两根往下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眉尖微蹙,苦恼地说着:“三爷不在的这段日子,娇芙接的客数都数不过来了。”娇柔的嗓音犹如天籁,明明是矫揉造作的话,听在耳中却生气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