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寻只将娇芙送到赵郁房间门口,他人并未进去,同时拦住想跟着娇芙进入房间的倚绿。
他朝倚绿摇了摇头,主子不喜旁人进入他房间,将娇芙带入这里,也是因为苟寻觉得她于赵郁而言是不同于其他人的。
苟寻见到娇芙入内后,道:“我送倚绿姑娘下去,姨娘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待到娇芙点头应声后,苟寻将门轻拢住,整个屋内只剩娇芙一人。
娇芙没想过动赵郁的东西,只是在屋内走走转转,打量着赵郁房间。
他房间格局与书房大体相似,外间左侧摆着罗汉白玉长榻,右侧是花梨大理石的书案,那一边设有斗大的汝白窑,插着几根形状各异的枯干树枝,旁人附庸风雅总是点缀时节的花枝,他索性只放几根干枯树枝,倒是别具一格。
娇芙抿着唇浅笑,绕过八宝紫檀屏风往后到了碧纱橱,里面归置一张简约木床,正对面是百叶窗,将窗户打开就能瞧见后院郁郁葱葱竹林,若是午间休憩倒是好去处。
娇芙将赵郁房间逛得差不多,走过房间各处,就连角落都不曾遗落,每到一处就似乎都能想到他当时愁怎么布局。
她最后到的地方是赵郁内室,便是他晚间休息的地方。
方才瞧了不少东西有些累了,是以她并未在意内室各处摆设,杏眸淡淡地扫过,直奔内室的百喜雕花大床,坐在床榻边沿才开始打量内室。
内室宽阔明静,同样设有黄梨木案桌、书架、博物架,西墙边檀木案桌上放置着一柄古铜色厚重长剑,抬头往上是副险山风雨图。
娇芙走向那副风雨图,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收回视线准备坐回床上,待到娇芙走过书架脚步忽然微顿,她余光瞥见书架后头还有处屏风遮挡,忙侧头往前望去。
这回透过屏风,她一眼就瞧中挂在墙上的一副画,隐隐约约间能瞧见那画像中人的绝色风姿。
娇芙呼吸骤然停滞,她匆忙绕过屏风走到画像前,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高高挂起的画像,画中的女人身着一袭素色长裙,几乎要与身后雪山融为一体,只是裙摆枝枝绕绕绣着的红梅,精致而又毫不突兀的显现出她整个人。
画像中的女人眉目温婉地看着前方,眼底像隐藏着无声地关切,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意,哪怕身后是难融雪山,但她却如和煦阳光抚慰人心。
而画像中的女人容貌起码与娇芙七分相似,别人或许会认错人,可娇芙却清楚的知道,那人绝不可能是她。
她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替代品,“早就知道的。”可真当她在赵郁这儿瞧见这副画像,心里却难受憋闷得慌,而画像右下角的小字更是诛心利刃。
“倘若世有因果,吾待她好一分,便希望有人待卿好一分。”娇芙几乎是咬着牙将画上小字念出来,喉咙处一股腥甜味道冲上来,她舌尖抵着上颚,强忍着压下这股腥甜。
那字迹她无比熟悉,她从来没想到亲眼见到赵郁承认她无关紧要,会比他犹如捧杀般宠着她还要让她窒息,原来所谓的好不过是在替另外一个人攒福。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娇芙精神恍惚,她闭了闭眼睛,不知是该恨赵郁,还是该恨自己不争气,竟然对早已知晓的事情这般大的反应。
娇芙默默地退出赵郁房间,苟寻不解娇芙为何突然想要离开,开口劝她留下,只是娇芙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眼底神色平静到让人觉得诡异,他不知她在赵郁房内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是不敢再多留,就怕娇芙想不开做傻事。
倚绿见娇芙这番状态,伸了伸手不敢触碰娇芙,在她身侧低声喊了她好几声,结果她都没反应,最后只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娇芙不知自己如何回的宅子,她就像毫无意识地提线的木偶,等到回到自己房间她才仿若活过来,眼底至少有波澜,眼神亦是有了些许感情。
倚绿没有跟着娇芙入赵郁房间,不明白她到底遭遇了何种事,可是她能肯定这事绝对与赵郁有关,这是她认识姑娘以来姑娘最失控的一回。
她看了眼娇芙,思忖再三,最后终于问道:“姑娘喜欢三爷吗?”这是她第二回 问娇芙,她喜不喜欢赵郁。
纵使第一回 娇芙没直接回答倚绿,可是心里早给出答案,自赵郁强迫她为他妾室开始,她这辈子就不可能喜欢他。
这回她依旧是这个答案。
娇芙抬眸望向倚绿,想开口回答缺嗓音艰涩,停了良久才反问道:“你会喜欢逼你为妾,又强迫你做外室的男人吗?”
倚绿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娇芙,跟着她鼻头泛酸,压下眼眶泪意,问:“可姑娘为何哭?”
娇芙低头抹了抹自己脸颊,指尖触感温热湿润,她忙拿着绢帕擦了擦,“我哭大概是昨夜熬夜瞧话本伤了眼睛,今儿晚上就不熬夜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往常若是赵郁没有过来,倚绿与弄琴总是轮流睡在外间榻上,房间内照旧留下盏烛灯,娇芙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儿晚上不用她们再守着,可她这种状态倚绿如何能放心?
倚绿与弄琴两人商量了番,她们准备同时守在外间,两人就熬一宿夜,明早页儿会回来,就要页儿跟在姑娘身边伺候。
第117章 善后
昨晚娇芙的状态着实吓到苟寻,他还从未见过那样的娇芙,冷冰冰的眼神就像是对任何事都毫无反应的木偶,可他又不敢将消息传给巡边的赵郁。
他心里清楚,若此事经赵郁知晓,他肯定逃脱不了责罚,轻则罚月银杖罚,重责惹三爷厌弃。他从前也干过负荆请罪的事,那还是刚跟着主子时凡事不懂才做的事,如今再来这招,便显得他越发无能了。
苟寻纠结了整夜没睡,心怀侥幸的没向赵郁禀告,他赌娇芙那边也不会将此事告知赵郁。
晚上娇芙睡得比以往踏实,清早醒来娇芙就跟没事人似的。她心中越烦闷焦躁,越能睡得安稳。眼前的事急需解决,可毫无办法,她宁可先闭着眼睛睡觉,等睡醒后起来再解决,指不定这中间有寰转的余地。哪怕没留余地,刚睡醒后的脑子也比焦灼情绪下清晰。
她让倚绿将连翘请回来,将她救回来的女人在院中自尽一事同连翘讲了,娇芙不主动跟连翘提,过几日连翘也得给女人复诊,到时同样见不到人,还不如早早将事情告知给她。
连翘没想自己刚将人救活,这人就直接撞墙自尽,醉玉楼的姑娘都还想尽办法的配合她治疗,只想着如何能活下去,她明明有机会能换种活法,却自己选择放弃。
如今人死灯灭,谈论死者的事似乎毫无意义,连翘对女人的选择保持沉默,她出声问道:“三爷可曾知晓?”
“这事我并未告知三爷,他应该暂且还不知道。”昨日她原是想回侯府见他,将此事当面说清楚,只可惜不仅没见到他人,反而在他内室瞧见那副画,娇芙哪还有心思等他回府。“只是如果可以我想还是了却她死前心愿,我想拜托玄月将事情调查清楚,还她公道。”她宁愿找不过见过几面的玄月帮忙,都不想在这时候找赵郁。
连翘目光落在娇芙身上,见她提起赵郁神色稍许不对劲,以为她是因为那女人之死烦忧,并未往别去想,只是劝解道:“这件事姑娘最好还是跟三爷提提,你若是觉得住在这里心里过意不去,就找三爷搬去别的地方。”
对上连翘认真提议的神色,娇芙无奈地笑了笑:“玄月他们都能处理妥当,没有必要麻烦搬住所,我不忌讳这些。”
这年头哪有不死人的,她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好些年前流浪在外,比这恐怖的场景她都见过不少。而娇芙也没准备跟赵郁提这事,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幸好他近日没空来宅子,以她她如今的情况,她就连跟他开口说话都难,好像自己每得他一分好,就像是从旁人那边偷来似的。
赵郁哪里会不知道这件事?
玄月跟他请罪早已将事情说明,就连这事善后都是赵郁吩咐下去。
先不管那女人遭前夫抛弃的事,哪怕是两人闹到官府和离,之后婚嫁互不相干、生死与其无关,但她前夫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做派,连多年情意的发妻都能说送入官府就送入官府,哪里还能指望他有人性?
倘若让他知晓那女人已死,他肯定会想法子向娇芙索要补偿,甚至故技重施,将人名声败坏。再加上那女人哥嫂唯利是图,绝对也会掺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