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哥哥……”
陆延低声道:
“嗯,我在。”
第56章 番外:所谓幸福(2)……
再次回到那间生活了十几年的两居室, 陆延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走进那间小小的侧卧,屋内小小的书桌, 木质的衣柜, 还有那张单人床,所有的一切, 都和记忆里一致无二。
陆延走到窗边, 拉开窗帘, 久违的阳光洒进室内,在家具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打开抽屉,陆延拿出了压在笔记本最下面的信封。
那里面装着的, 是好几版不同的证件照,照片上神情淡漠的小朋友, 正是小学时代的陆延。
之所以回来拿照片, 是因为睡迷糊的秦妙妙的一句:
“好想看看小时候的陆延哥哥的样子……”
但除了这些在学校的证件照, 这间房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张照片的存在。
打从有记忆起,房间里总是安静的。
陆延也很少见到施梦, 也就是他的母亲,踏出这间房间,不仅是因为她虚弱常年吃药的身体, 也同样因为她脸上那块, 占据了大半右边脸颊的烫伤伤疤。
所以陆延很早就学会了,自己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回家,一个人采购家里的生活必需品。
母亲是不快乐的,而且这种不快乐, 在每一天消磨的时光里慢慢增长,渐渐长大的陆延,越来越明白这一点。
所以当后来母亲开始酗酒,开始刻意地不吃药,彼时已经初中的陆延,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
那次施老爷子病重,施梦的亲哥哥,施兴思为了能多分得些家产,找上门来的时候,施梦其实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那天被秦家的管家,恭恭敬敬地送回家的,小小姐的恩人,那个半大少年陆延,刚好遇到完全没能进去房间的施兴思,悻悻地放弃,正打算离开。
昏暗的楼道里,看到少年,施兴思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在发现他面不改色地,径直走向里面的单元房,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后,施兴思又失望地收回视线。
离开前,施兴思不死心地冲着老旧的房门,喊了一句:
“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为了他,你也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改变想法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刚刚跟你说的号码,我也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直到完全听不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少年才折了回来,用拿在手上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少年开了灯,放下背着的吉他和书包,熟练地烧水煮饭,又开了冰箱,取出食材,做了两道菜。
盛好饭,把菜装盘端上桌,敲了敲主卧的房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打开了房门。
屋里的施梦,不知已经昏死过去多久,她嘴角咳出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状态。
那天夜里,C城飘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还是少年的陆延,失去了他唯一的至亲。
施兴思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显然是没想到头一天没能见到的施梦,第二天竟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停尸房。
施兴思眼角流下几滴热泪,在他想要拉开那块白布,看施梦最后一面的时候,一直在一旁站着,一句话都没说的少年,伸手制止了他。
“梦梦的儿子,是吧?你们母子俩,这么多年受苦了,我是你的亲舅舅,你放心,等把你妈妈的后事处理好,舅舅就带你去B市,舅舅会照顾好你的……”
施兴思抬手拭去了那几滴泪水,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少年,眼底那些许悲伤,马上就被算计和贪婪替代,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葬礼,没有吊唁,施梦的骨灰,在她离开的第三天,在C城郊区的一片墓地,入土为安。
处理完一切后,施兴思带着少年,回到了那间老旧的屋子。
餐桌上还摆着那天的饭菜,和两副碗筷,少年沉默地把饭菜倒进垃圾桶,又刷干净了餐盘碗筷。
在施兴思快要失去最后一丝耐心前,少年如往常般摆好了餐具,擦净双手后,说出了他这几天对施兴思说的第一句话:
“我跟你走。”
陆延其实很早就知道施家的存在。
家里那张存折,每个月都会收到数目不小的一笔打款,日常开支,全凭这笔钱。
甚至在陆延上小学的时候,还有两次,有个年纪颇大的老妇人,自称自己是施家的佣人,拦下放学回家的陆延,问他和他妈妈的情况,问他他们过得好不好。
隔天,陆延就被施兴思带到了B市的一间别墅内。
“你先在这儿住几天,舅舅回去安排一下,过几天就带你回去见你的外公。”
只是从那天起,施兴思再也没有,在那间别墅出现过。
B市的新闻,大肆报道了病重的施家掌权人,施耘志,奇迹般的身体康复。
陆延也很快适应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他从C城带来的行李非常少,除了一些衣服外,只有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吉他。
那段时间,每天除了在附近的便利店做兼职外,剩下的时间,在空荡的别墅里,抱着吉他弹唱的陆延,开始自己尝试写歌。
几个月后,在路边第一次自弹自唱自己写的歌的陆延,就被刚好路过的一个酒吧老板看上,饶有兴趣地邀请他去酒吧的乐队弹吉他。
听了每天日结的工资,陆延没什么异议地,同意了这份工作,然后辞去了便利店的兼职,开始每天往返于酒吧和别墅之间的生活。
陆延的出现,明显带动了酒吧的客流量,捡到宝的酒吧老板,高兴地不行。
只是酒吧里,借口酒精的刺激,总是有些肮脏的人,做出些腌臜的事。
酒吧被VIP客人包了场的那天,肥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最前排,一直色眯眯地往台上看。
两首歌后,喝的晕乎乎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上台,嘴里不干不净地,就朝着弹着吉他的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转身躲过后,中年男人又顺势一把抱住了,愣在原地的,新来驻唱的年轻女孩。
女孩惊声尖叫,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双油腻腻的手。
直到中年男人,“砰”地一声,被身后的少年,用吉他重重地砸了脑袋,才“哎呦”一声松开手,捂着脑袋,缓缓坐到了地上。
后来,那天的酒吧,混乱一片。
两天后,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陆延,意料之外地在病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个自称是娱乐公司的星探,连续好几个月每天都来酒吧,锲而不舍地想要带陆延去做练习生的蒙哥。
见他醒了,蒙哥连忙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
“酒吧老板说不知道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我这两天就留在医院里照顾了你一下。”
“两天没回去,你家里人一定很担心吧,你把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现在就帮你联系。”
病床上的少年,盯着房顶的天花板看了半晌,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于是,病好之后的少年,出现在了青娱娱乐的训练室。
在青娱的头两年,日子过得简单又平静,陆延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在宿舍休息,其他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了训练室里练习。
陆延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自不用说,舞蹈方面也因为他的努力,很快就成为了青娱里最顶尖的存在。
除了训练,陆延还继续写歌,他尝试在音乐网站上发布的几曲原创歌曲,都很快受到了不少的好评。
公司会议上的出道计划里,陆延的名字,赫然在内,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两年,陆延就会和其他几个训练生一起,成团出道,成为万千人追捧的偶像。
可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青娱原本的老板,庄德昌,因为脑梗病重住院,青娱的管理权,很快便被另一个合伙人,庄德昌的表弟,庄宇接任。
从淤泥里伸出来的手,再次抓住了那个清冷的少年。
新签订的练习生合同被篡改,违约金变成了天价。
庄宇好几次半是威胁,半是引诱地旁敲侧击道,有大人物愿意“帮助”他,只要他点个头,就有大笔的“甜头”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