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怔了怔，赶紧去捡，看到怀表的刹那，他霎时惊了，嘴唇一个劲儿哆嗦，陶夭几步走过去，拍了拍阿诚，抬起头，她清楚的察觉到对面高个子男士脸上隐忍的怒意，她拿过怀表给他递过去“抱歉，颜先生。”
颜玦有点吃惊，但瞬间就释然的笑了笑“是你啊，陶小姐”，他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单手插着裤袋，瞟了一眼阿诚“朋友？”
“嗯”
颜玦朝她绅士的躬了下身，然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玩的愉快。”
陶夭拽着阿诚找个角落坐下问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一言难尽，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他递给陶夭一个包裹“关于叶子的。”
陶夭庆幸自己曾经在研一时，因为在聋哑学院做义工，而学过一年的手语，不然阿诚的意思她真理解不了“是什么？”
“她”，阿诚抿了抿唇“遇害那天，穿的·····”，陶夭一下捂住嘴，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阿诚，先不要······，待会儿，待会儿我们找个地方。”
第四十五章 天使雪国
江川枫处理完事情后, 去白鹤酒吧接陶夭，一进门他也吓了一跳，被接待小姐带到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包厢内, 江川枫看到墙边木架上陶夭的鞋子, 怔了怔，娘的, 难道来这里喝个酒还要脱鞋, 他用眼神询问接待小姐, 后者优雅的冲他点了点头。
穿过一小道走廊，小姐推开移门，请江川枫进去, 这里面的画风真是清奇的匪夷所思，怎么说呢, 江川枫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淡雅的富士山风景图，和画上的一首诗, 应该······，全是小日本的玩意儿。
那首诗，他曾经在他姐姐的一本摘抄笔记里见到过，好像是日本的某部大河剧中，织田信长吟诵的《人间五十年》中的一段，江川枫慢慢的走慢慢的看：
细细思量，此世非常栖之所。浮生之迅疾微细，尤胜草间白露、水中孤月······
有那么点·····江川枫还未想起该怎么形容，不远处窗户下坐着的陶夭叫了他一声, 她对面的年轻年轻男人也转头朝他看，只一眼，绝不需要第二眼, 江川枫就觉得这男的绝对是有文化的小白脸那一类人里，极品中的极品，俊雅阴柔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两步走过去，陶夭站起来给他们介绍，江川枫先伸出手“你好，颜先生。”，颜玦稍稍跟他握了一下“幸会。”，他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江川枫不太舒服，如何说呢，阴鸷、孤傲，反正就不怎么阳光。
走出这间屋子时，江川枫又回头看了一眼画上的那首诗，掠到最后一句：非欲识此菩提种，生灭逐流岂田心，他恍然明白，刚刚自己咂摸出来的那股味儿是什么，是禅。
走出酒吧，江川枫问陶夭“颜玦那小子看着怪怪的啊。”
陶夭笑笑“哪里怪？”
“满屋子日本人的东西。”
“日本人东西怎么了，文化又不分国界，再说了，有些日本文学不还挺好看的，就那什么《枕草子》读过没？”
“没有”，江川枫拉开车门坐上去，他对这些文绉绉无病呻吟的东西一点不感兴趣，尤其是那种追寻人生意义的书，更是深恶痛绝，“少看那些玩意儿，不然脑子都看傻掉。
陶夭问他“那你觉得应该看什么？”
江川枫朝左转动方向盘，拐上永宁路“当然是有点内涵的，比方说像《潘金莲历险记》这样的名著。”
“什······”，陶夭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你真粗俗。”
江川枫笑了笑“你慢慢就会知道，老子确实挺粗的，但绝对不俗。”
陶夭剜他一眼“流氓。”
江川枫打开车载音乐，狭窄的车厢内，立即传出一缕歌声：
她是悠悠一抹斜阳
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
······
她是绵绵一段乐章
多想有谁懂得吟唱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
这味儿，光凭想，就知是在一性感的红唇里飘出来的，啧啧，沾了欲，沾了情，婉转含蓄，似是而非的唱着男女间的那点事儿，风流却不下作，江川枫转头看陶夭一眼“这歌儿，怎么听的我浑身发痒”，突然，他打了个激灵，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陶夭问他“怎么了”
江川枫问“阿，阿诚呢？”
“你才想起来啊，我让他住宾馆里了”，陶夭举了举背包“叶子的东西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江川枫让人把阿诚接回来后，马上安排谢远问他，陶夭全程陪着，由此，她得以窥见，14年秋天的某个夜里，那个命运跟她差不多的女孩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的劫难。
十八岁的叶子，长得秀气，人也聪明能干，因为跟阿诚一直相互陪伴着，所以被父母抛弃的阴霾没在她心里存留太久，若不是因为洪林林老公褚卫国的色心，叶子跟阿诚两人会慢慢从兄妹之情转变成男女之爱，进而相携相守的渡过这一生。
谢远看着是一个糙老爷们儿可心比女人都软，听阿诚说了一会儿后，眼圈儿就红了，他借口出去抽烟，让阿诚先喝杯水，半小时之后才进来。
“你说叶子遇害的那天，洪林林指使你去信海城区的农贸市场要账，那边儿有几家跟桃花井往来的商户？”，阿诚比划了个七字。
谢远又问“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阿诚点点头“洪林林还给了我两百块钱的住店钱。”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又回去了呢，几点回的？”
阿诚说，他想省点钱，而且他跟叶子打算好了，等过了年，他们俩就离开桃花井，去小岱那边去，那里的房租便宜，两人可以暂时找个小房子住下来，慢慢的再开个小店。
谢远说“叶子被杀时你看到了？”
阿诚摇摇头“是大黄，我回来后，他边冲着我叫边把我往后院引，就是在墙角的槐树下，我看到了叶子白天穿过的衣服，上面沾着好多血。”
谢远皱皱眉“难道洪林林夫妻会这么笨吗，他们不会把叶子的衣服处理掉？”
阿诚解开衣服露出右肩，那里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后来衣服被我换了。”，陶夭蹙眉问他“用你的血？”，阿诚抿抿唇低下头。
谢远问“洪林林夫妻有怀疑过吗？”
阿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陶夭欠身拨开他的头发看了下，他那儿也有一道跟叶子头颅上差不多大小的伤疤“他们打的？”
阿诚用手比划“他们埋了叶子后回到家，看到我，怕事情败露，也想把我杀了，是大黄围着他们不停的咬，他们才最终没敢，而且，自那后”，阿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又摆摆手，示意他聋了也哑了，洪林林夫妻就渐渐放弃了。
“有一点我很不明白”，谢远看着阿诚问“如果洪林林夫妻不满意叶子，直接把她赶走就是，为何一定要杀她呢？”
阿诚攥了攥拳头比划道“洪林林恨叶子，特别恨，褚卫国是倒插门，桃花井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洪林林说了算”，这时，他开始狠狠的砸自己的头，陶夭急忙拦住他，阿诚哭着打手势“要不是因为我懦弱，或者能早点带叶子离开的话，她，她也不会那样。”
陶夭无言的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一会儿，阿诚渐渐平复下来，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局限，更何况阿诚在那样的处境下，他从小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甚至连学校都没有机会进去过，又能要求他怎样呢。
陶夭甚至不敢想，在失去叶子后的那些漫长的日日夜夜里，阿诚是怎样一分一秒数着日子熬过来的。
谢远叹口气继续问“叶子怀过孕，那他生下过孩子没有。”
这时阿诚的脸色攸得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好长时间他才比划道“生了，但孩子没活，对于这件事，叶子一直缄口不语，任谁问都没用，过了大概一两个月之后，她才告诉我孩子埋在哪里。”
下午，江川枫让人带着阿诚去了西鸣村一趟，按照他说的地址，挖出了叶子曾经埋葬过的那具小小的骸骨，接着，就是传唤洪林林夫妻，几天后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显示，阿诚带来的沾血衣服上的DNA跟之前叶子肋骨残片里的一致，叶子和褚卫国也是那具小骸骨生物学上的父母。
在证据面前，洪林林夫妻并没有抵赖多久，一周后，市人民检察院审核完云州警局递交的10.11白骨案的材料，马上对洪林林夫妻下了拘捕令，这时，清远那边出了两起重大的刑事案件，江川枫被借调到了临时组成的重案组里，在那儿一待就是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