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半信半疑,但又不忍心追问,将双臂紧卝了紧,点了点头:“嗯。”
魏无羡刚刚清醒,精力不济,闭眸良久才复又睁开,默默打量周边陌生的环境。清雅素简的房间,点燃着幽幽檀木香。他身处的外间仅有一床榻一矮几,平日应是无人常驻,因他受伤才临时征用。再向里间望去,虽隔着流云屏障,也大致隐约能感受到此间主人的淡泊雅静,这该是青蘅君的居所。半晌,魏无羡提着心窍,颤声问道:“蓝湛,你父亲……”
蓝忘机闻言一顿,难掩痛色地望向里间一眼,沉默未语。
魏无羡心猝然一沉,强烈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原本以为,藏书转移结界加固暗度陈仓虚与委蛇,即使依然避免不了火卝烧的危机,至少能保下众人性命。如今看来,事与愿违,青蘅君的情形终是与上一世并无区别。幼时失卝怙卝丧卝母的痛楚,他尝够了,蓝二公子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他拼了命也不想让那人尝这世间最痛的滋味,却依旧有心无力。魏无羡倏忽红了眼圈,贝齿紧咬着下唇,闷声道:“蓝湛,对不起。”
对不起,这人为何又说对不起?云深与他何干,自己伤了就伤了,他为何要挡?他对不起谁?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少年蓝二公子终是被遮天蔽日的内疚吞没,怀中人反复的对不起,顷刻间如划过暗夜的璀璨流星,撕破了他所有的坚执与隐忍。蓝忘机紧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颤声道:“魏婴,你无错,这句话该是我说。”如何都止不住的一滴水珠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落,倏忽滴到怀中少年雪白细腻的面庞上。
魏无羡蓦地一惊,随即抬头,茫然失态的蓝忘机无奈别过脸去。魏无羡舌尖轻卷滑落嘴角的水滴,咸涩的味感将洞中倔强悲戚的少年与眼前人融为一体,心中酸疼难挡,恍惚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魏无羡强行稳了稳心神,伸手到那人白瓷点绯般的眼角拭了拭。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解道:“蓝二公子所犯何错,需向我道歉?”
蓝忘机一腔憋闷懊恼,心疼委屈交织,几乎忍耐到极点,涩声道:“不该,伤着你。”
魏无羡抬手刮了下蓝二公子玉白挺俏的鼻尖,微嗔道:“又不是你伤的我,不对,再想。”
“我没护好,便是错,大错特错。”蓝忘机别开脑袋,执拗道。
魏无羡微抬双臂,两手拢着蓝忘机侧开的苍白面庞,强迫那人转回头来与他对视。沾染了水汽的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人,佯怒道:“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
蓝忘机气息一滞,紧咬着下唇,双手附上那人手背,想要捉住少年作恶的小爪子。魏无羡轻轻甩开,扳着蓝二公子美玉无瑕的面庞,不依不饶,一副不得个答案誓不放手的架势。
僵持片刻,魏无羡青白的小脸涔出汗滴,虚弱的身躯微微发卝颤,却咬牙仍不撒手。蓝忘机关切心疼,强行将人双手拿下拢到胸卝前,连带着将少年在怀卝中紧了紧,喟叹一声,终是无奈给了那人想要的答案:“不该送你离开。”
“嗯。知错就好,记住了,不可再有下一回。”得了满意的回复,魏无羡松了口气,伤痛孱弱之感袭来,缓缓闭上双眼。平日里闲不住的嘴巴依旧轻声嘀咕:“你这个小古板,再有下回,哥哥轻饶不了你。”
“嗯,不会。”蓝忘机低磁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魏无羡迷迷糊糊追问:“当真不会?”
蓝忘机笃定回复:“不会。”
魏无羡无意识嘟囔:“为何?”
蓝忘机一字一顿:“心,悦,你。”
魏无羡没有睁眼,亦无慌乱,心下一片温馨平宁。好似一切理所当然,仿佛前世今生两辈子不过就为了这三个字。
埋在蓝忘机怀卝里的小脑袋蹭了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紧闭的桃花眼弯弯,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轻声笑道:“好巧,我也是。”随即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
一个重生的俗套梗,全是私设,乱葬岗围剿后三年重生至云深求学。没有提纲,写到哪算哪,大概是甜的多,努力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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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魏无羡自初次清醒后,渐渐恢复元气,不足半月,已近行动自如。复原点气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疯卝狂卝作卝恶,强拉硬拽日夜愁眉苦脸轮守在青蘅君与他病榻前的蓝二公子与自己同塌而眠,休息个把时辰。
属实也做不了何事,只是抱着那人稍事休息,将清冷公子苦大仇深的眉心稍稍抚平,便也足够在凄风冷雨中暗自欢喜。
知命者不怨天,知己者不怨人。温氏命世家弟子岐山听训的传讯如期而至。
“我为何不能陪你去?”魏无羡气得脸红脖子粗,争辩道:“说话啊,别装闷葫芦。”
蓝忘机侧过头不看他,打定主意不言语。
魏无羡追着人打转,不依不饶道:“你前几日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谁家小古板说再也不会扔下我的?转头就想不认账,蓝二公子,你家训都喂狗啦?”
他向左,蓝忘机向右,他向右,蓝忘机又向左。被逼得急了干脆闭上眼,捂耳朵,蓝二公子这辈子没耍过的赖今个儿都用上了。
这老实人执拗起来,逼得浑身上下都是鬼主意的皮猴子一时竟无计可施,气得直跳脚。虽然大不了可以随后跟去,但前世今生,熬了两辈子才好不容易心意相通几日而已,他就是想要寸步不离滴水不漏地守在这人身旁,差一个时辰一个身位都不行。
“谁说心悦我的,你是欺负我没名分还是怎么地?蓝忘机,你再不听我说话,我就找你哥去。”魏无羡正黔驴技穷胡搅蛮缠,不期然被一个匆匆忙忙赶来通报的小弟子打断。
“魏公子,莲花坞有给你的信笺。”
非是传讯符而是正式的信笺,那就是确保魏无羡不能私下装作未收到。为了江澄,虞夫人这真是粗中有细煞费苦心。也好,恰巧帮了魏无羡的忙。这人两根手指夹着黄白的纸张凑到蓝二公子眼前扬了扬,歪头眨吧着星光璀璨的眼眸笑道:“某个小葫芦若是不要我的话,哥哥可是要跟别人一起去了哦。”
蓝忘机抬手抽过信纸,快速扫视一遍,脸色愈发铁青,指尖用力,将柔韧的纸张捏出褶皱来。
对峙局势瞬息万变,这回该魏无羡气定神闲优哉游哉。轻飘飘地弹了弹被蓝二公子用来撒气的信纸,转身坐到案几旁,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猎物落网。
蓝二公子把信纸翻来覆去瞅出花来,自己捧在手心里宁可被扣上不讲信用的帽子也要护起来的人,就要被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送去虎穴龙潭,他不甘心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人现在属于云梦江氏,再如何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娶回来。思索半晌,不情不愿地松口道:“不准离开我超过三尺距离。”
魏无羡闻言,一个高蹿过来,双手双脚并用,八爪鱼一样缠住蓝二公子,嘴里忙不迭地应着:“嗯嗯嗯,好哥哥,三尺太远,三寸都不行。”
“咳,咳……”内室传来两声模模糊糊的咳喘。
两人对视一眼,魏无羡匆忙从蓝忘机身上跳下来,扯着人冲进内室榻边。
“父亲……”蓝忘机将苏醒的青蘅君扶起,垫起软靠倚在床头上。感到不善言辞的小儿子声音动作都有些不稳,青蘅君微微笑了笑,道:“忘机,坐下……”
“父亲,我去请先生过来瞧瞧。”蓝忘机并未照做,站得笔直。
青勤君无奈叹了口气,转向听话的那个:“无羡,你们俩都坐下。时辰宝贵,吾与你们说说话。”
若是说蓝忘机仍对命运抱有幻想与挣扎,不欲接受至亲即将离开的现实,那么魏无羡可能比青蘅君本人更了解,医药早已于事无补,白白耗时费力而已。这一世,好歹算有个告别,多少填补些许遗憾。
魏无羡扯着蓝二公子僵硬的身躯,将倔强的少年按坐在父亲床榻边,自己站在身旁。倏忽想到,之前危急时刻青蘅君似话中有话的言语,脸上腾得一红,收回了放在那人身上的双手,老老实实放到自己身侧。乖巧地抬头道:“青蘅君,您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