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口气的聂怀桑扶着蓝景仪站起身,一只手扶稳了蓝景仪,一只手将自己身上的姑苏蓝氏的族服扯下来,然后帮蓝景仪穿好了族服,最后打横抱起了蓝景仪。
“小友啊小友,”聂怀桑轻声叹了口气,“糯米团子可是当不上宗主的,芝麻馅的才行。”
抱着蓝景仪走到洞口底下,聂怀桑踢了踢墙壁上的某道纹路,随后退了一步。
几个呼吸后,一把刀横着飘了下来,停在地面上,刀身上涌动着灵力。
聂怀桑眉眼平静地踩到了刀身上,刀平稳地向上飞去,漆黑渐渐退去,早冬温和的阳光逐渐浮现。
聂怀桑估计着时间,在飞到洞穴口时闭上了双眸。
“宗主。”
护卫扶着聂怀桑走下了刀,守在一旁的另一个护卫看见聂怀桑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看了看被自家宗主抱在怀里的姑苏蓝氏的小公子,又看了看自己双手捧着的绷带,上前去用绷带为聂怀桑蒙住了双眸。
久居黑暗之地,忽然见日光需要遮住眼睛,待眼睛适应了透过绷带的光线后才可以解下绷带,避免眼睛受损。
在这十几年里,他们的宗主已经习惯了从炼心之地出来后就用绷带蒙住眼睛。
聂怀桑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光点,但他习以为常地往前走去,“兰陵金氏的请帖到了吗?”
“回宗主,今日刚到,此次清谈会订在十日后。”护卫回复道。
聂怀桑点了点头,“兰陵金氏那边有何异动?”
“秣陵苏氏的苏涉前日赶往金麟台,疑似发现了魏公子已经重回人间一事。”
聂怀桑笑了笑,“魏兄重回人间这么久,瞒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头微微朝护卫在的方向一侧,嘴角含笑,“通知子真一声,告诉他时机到了。”
“是。”护卫抱刀拱手行礼,停下了脚步,一直到聂怀桑等人离去,才转身御刀飞走。
到了山脚,一个护卫替聂怀桑解下绷带,然后退到一旁,目光落到了蓝景仪身上,“宗主,蓝景仪公子他这是?”
适应了光线的聂怀桑低头看了看蓝景仪,眉微微一蹙,“通知族里,凝神阵准备。”
“是。”
云深不知处
“嘣——!”
心神恍惚的蓝思追尚未回过神,就被魏无羡猛地往后一扯,险之又险的躲开了崩断后往外飞的琴弦。
“小思追啊,你在想什么?”
魏无羡也是感到几分后怕,那根琴弦可是朝蓝思追的脸上飞的,若不是自己无意间瞟了一眼,发现蓝思追神情恍惚才急忙伸手去拉了一把,天知道那根琴弦会不会划伤了蓝思追。
蓝思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指尖一疼,低头看了看,一滴血泌出指尖,艳红如朱砂,莫名的令蓝思追心头一跳。
蓝思追扭头望向魏无羡,张了张嘴,眼尾不知为何瞬间红了一片,犹如红色的鱼尾一般,红得几欲落下血来,“前辈……景仪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了。”
魏无羡闻言,也有些担忧,但看到蓝思追的神情,便压下了这份忧虑,拍了拍蓝思追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蓝景仪的命灯并没有熄灭,他一定没有出什么事。”
蓝思追知道,姑苏蓝氏子弟在族中的祠堂里都有一盏命灯,人在灯在,人死灯灭。
自从蓝思追和蓝景仪在潭州分别,待蓝思追回到云深不知处后,除了寻找琴谱,他每日都会多次前往蓝氏祠堂,只有看到那盏属于蓝景仪的命灯还亮着,他才会放下心来。
蓝思追知道自己这般忧心忡忡实属于杞人忧天,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即便蓝先生和泽芜君多次劝慰,可他还是忍不住反复查看蓝景仪的命灯。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有敲门声响起,魏无羡和蓝思追同时循声望去,门外一身清冷的蓝忘机迈步走进房间,声音浅淡,“发生何事?”
蓝思追连忙起身行礼,“含光君。”
魏无羡斜靠在琴案上,指了指九思,故意叹了一口气,“你家的小朋友想好友了,差点就被琴弦划伤了。”
蓝思追顿时羞红了脸,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蓝忘机走到琴案前,看了一眼九思,浅色的眼眸微微泛起波澜,再侧头看向蓝思追,语气无波无澜,“心不静,不可习琴。”
蓝思追低下了头,乖乖认错,“思追知错。”
魏无羡眨眨眼,“哎?这不算是错吧?不是担心景仪吗?思追和景仪自幼相处,相依为伴,甚少分离,如今一朝分别,会感到不习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蓝忘机无奈地望了魏无羡一眼,盘膝坐下,将九思抬到了膝上,检查起了断掉的那根琴弦和其余琴弦,“第六排第二个书格第三本,五遍。”
“是。”
蓝思追乖巧地走到了书格前找到了蓝忘机说的那本书册,随后从案上取了纸笔,走到墙前,铺好了纸笔,翻开了书册,将书册摆放在纸笔前,脱下外袍折叠好放置一旁,再咬着抹额尾端,最后翻靠上墙,开始抄书。
魏无羡:“……”
魏无羡:“……好身手。”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姑苏蓝氏还真的是越来越可怕了。
蓝忘机无言,确定其他琴弦不需要更换,便抬手将九思的弦轴向下松了几圈,取下了断弦,再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时常备有的琴弦,将其换上。
魏无羡见蓝忘机忙着为蓝思追的九思换琴弦,转念一想,凑到蓝思追跟前探头看了看书册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一挑眉,魏无羡有些诧异,回头看向蓝忘机,“蓝湛,你为什么要思追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蓝思追不由得停下笔,偷偷竖耳一听。
蓝忘机调了调蝇头,调准了音,随手拨出散音,“他心不静。”
蓝思追讪讪地接着抄书。
“还有,”蓝忘机指尖一顿,抬眸,微带几分忧虑,“尚不明自己所思为何物。”
就如同当年懵懂无知的自己一般。
蓝忘机眸色微晃,如同月下的一泓清泉,在石子落入泉水后漾开波澜,他凝视着满脸懵懵懂懂的魏无羡和蓝思追,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所思,不知所求,不知所念,懵懂无知。
可笑,又可悲。
但他却无法点明,也不能点明。
有些情愫不能明白,一旦明白,就是铺天盖地的痛楚。
“……阿愿,”蓝忘机开口,在蓝思追茫然无措的神色中,冷静道,“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
因为蓝景仪,他已经陪不了你多久了。
蓝氏祠堂
蓝曦臣看着那盏先前几度险些熄灭的命灯,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叔父。”
蓝启仁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盏属于蓝景仪的命灯上,许久缓缓闭上了双眸,丝丝缕缕的悲怆之色被他藏进了眸底,“通知景仪的父母,逃避了这么久,他们不能再逃避下去。”
清河不净世
聂怀桑站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蓝景仪,而在床榻下,凝神阵缓缓流转。
为蓝景仪把脉的一位聂氏子弟收回了手,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奇怪,姑苏蓝氏的人一直在压制着蓝景仪公子的情况,按理来说,蓝景仪公子的情况不应该如此严重。”
聂怀桑合上手中的折扇,“他还能撑多久?”
“三个月已是最好的情况。”聂氏子弟略加思索,不解,“宗主,我们查到了泽芜君已经将庄生梦蝶石交与蓝景仪公子,依据古籍记载,庄生梦蝶石可护拥有游仙之体者一时安宁,又怎会情况变得越发糟糕?”
聂怀桑眸色一沉,“那庄生梦蝶石,好像是我的好三哥寻到的。”
聂氏子弟一惊,眉眼间漫出浓浓的怨恨之意,“定是他做了手脚!”
聂怀桑摇了摇折扇,示意聂氏子弟让身,自己则坐到床沿边,伸手扯开了蓝景仪的衣领,一眼就看到了蓝景仪脖颈上的链坠。
聂氏子弟探头一看,顿时指着链坠,惊讶出声,“这不是我亭山何氏的控魂阵?!”
聂怀桑眉微蹙,侧头看了一眼对方,“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