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闻父,和徐灿阳心里想的形象差不多,是个浑身有着正气的男人,正因如此,当闻父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徐灿阳怵了一下,脑子直接就懵了。
几乎是被闻正拉着进的门,甚至连一声“叔叔好”都没来得及喊,立刻又见到了闻母。
利落清爽的短发,身上还穿着来不及脱下的公安制服,她一脸的风尘仆仆,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行李箱就在她的脚边。
这是一个是个比自己母亲看上去还要有气势的女性。
徐灿阳是真的怂,他连见到同龄的陌生人都怂,更何况是见到两个陌生的长辈。
“徐灿阳,以泽现在的男朋友。”闻正的介绍十分简单粗暴,几乎是灭了徐灿阳以朋友自居的念头。
“叔叔、阿姨,好。”徐灿阳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叫。
闻母皱了皱眉头。
“你把他带来做什么?”闻父开口道,语气有些重,听得出是在责怪。
徐灿阳低着头,不敢看。
我只是想见闻以泽。
他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我想见一下他……”怂了吧唧的徐灿阳还是开口了,虽然声音低不可闻。
“他在说什么?”闻父问的是闻正。
闻正往边上跨了一步,什么都没有说。
徐灿阳的头更低了,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周围什么都没有,上头还有虎视眈眈的野兽,他想呼救又叫不出声,他怕自己一开口,野兽就会立刻跳进坑里将他整个吞掉。
孤立无援,没有退路。
也许这就是闻正在门口问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他说有,但其实并没有,就和小时候逞英雄的时候一样,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就头脑一热的冲出去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冲动?为什么永远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呢?
大概是因为——
他太想做一件事了,想到根本来不及去准备。
那个时候,其实他也没有退路,他的退路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有的,永远都是在自己挨了打以后才想到还有白衍可以帮他。而他在挨打的时候,根本没有白衍。
和现在的近况何其相似,又何其不相似,至少闻以泽的父母不会打他,那他还有什么怕的?
他就想见闻以泽,只是想见闻以泽而已。
徐灿阳抬起头,看着闻父,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见闻以泽,我想见他。”
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依然有着清晰可见的怂态,声音也有些抖,但至少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想见闻以泽。
“不是我们不让你见,是因为他谁也不想见。”闻母朝他走了过来。
徐灿阳僵着脖子,强迫自己看着闻母,说道:“不是的,不是他谁也不想见,是我们看不见他。”
闻母一愣。
“阿姨,让我试试吧。”徐灿阳恳求道。
“跟我来吧。”闻父率先转身,在前面带路。
徐灿阳赶紧跟上,来到一扇门前,一看门上的密码锁,脑子又有点懵了。
“以前我们没有经过他同意开了这扇门,后来他就换了这个带密码的,还安装了报警系统,密码连续输错三次就会自动报警。”闻父解释道。
“……”这操作很符合警察世家的设定了。
“每次他回来都会改密码,今天也改了。”闻母补了一句。
“我刚试了两个,生日和出生年份,都不对。”闻正继续补充。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用这俩密码啊。
徐灿阳在心里哀嚎,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至少他知道了这个是四位密码。
“你先试试吧,输两次,错了的话,隔十分钟再试。”
徐灿阳看着密码锁,伸出食指,抖抖索索的按了一个数字,然后回头看看闻父闻母,又抖抖索索的按了第二个数字,再回头……
“叔、婶,要不我们去客厅?正好有些事要跟你们说,关于那些照片的。”闻正适时说道。
等人走光,徐灿阳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着最后连个数字一起按完,只听滴的一声,密码输入错误。
“……”竟然不是我的生日。
徐灿阳果断的又照自己的出生年份按了四个数字,结果还是错误。
“师父……”徐灿阳委屈巴巴的靠着门,只能独自消磨这十分钟。
☆、106 来势汹汹,去时匆匆(五)
闻正在客厅把徐灿阳那边的事说了一下,有着多年从警经验的闻父闻母立刻就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具体就是这样,我怀疑这人是故意的,而且是蓄谋已久,至于针对的是谁,目的为何,可能需要调查一下才知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恶作剧,这些照片应该寄到家里才对,但这个人偏偏要选在工作场合,不排除他针对是群体。”闻父说道。
闻母点点头,说道:“我同意,就凭他连匿名信都敢往公安局寄,我不排除他是一个有过前科的人,如果是初犯,要么有特殊背景,否则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除了报复,他还在挑衅。”
“真要查的话,可能需要从闻闻的学校入手。”
“商院也要查。”
“嗯,闻闻从小到大的人际关系都很简单,查起来不难,我更偏向于是徐……徐什么来着?”
“徐灿阳。”闻正提醒道。
“哦,徐灿阳。”闻母点点头,“这孩子看起来……看起来……比较像……”
“校园暴力受害者大多就长他那样。”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
闻正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默默的走开,想去看看徐灿阳那边如何,这才发现人没了。
对,就是人没了,消失了,只有闻以泽的那扇密码门还牢牢的关着。
“……”大半夜见鬼了吧?
闻正走过去,敲了敲门,门内毫无反应,他不得已喊了一声:“灿灿?”
门内终于有了声响,然后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脑袋。
不是徐灿阳还能是谁。
“你……怎么进去的?”闻正问道。
“就这么进去的。”徐灿阳小声道。
“你把密码破了?”
“嗯。”
“……我该说什么?”
门缝里又伸出一只手,翘着大拇指。
徐灿阳说:“不愧是我。”
“……”闻正伸手抵住他的脑袋,将他推进了门里,然后主动关了房门。
随着门被再次关上,徐灿阳转过身,靠着门,捂着胸口,在黑暗中,朝着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怕了?”身影的主人开口了。
徐灿阳挺挺背,上前两步,说道:“怕的人是狗!”
黑暗中,有人笑了一声,很低,却足够清晰。
徐灿阳定了定心神,问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闻以泽走到床边坐下,这一晚上,他只做了一件事——收拾房间,否则没法睡。
今天回家,他一看到桌边的照片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父亲并没有直接发火,因为他不敢,面对自己,他的父亲有理由顾虑,所以选择了迂回策略。先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自己在学校的近况,把话题拉到了顾洋身上,接着自然而然的说到了他的交友状况。到这儿的时候,闻以泽应付的有些累了,他回家只是想和父母吃顿饭,就这么简单,他也愿意和他们聊一些关于自己的事,但就是因为他话少,不善言辞,连父母都无法理解自己,偏要等到自己先开口说那一句:“你们可以直接问。”
在这个家里,闻以泽时常觉得自己像个犯人,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便要承受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异样目光,他们无法再正常沟通,所有的交谈都是一问一答式的,又丝毫没有默契,鸡同鸭讲到最后便是由父母单方面判死刑。有时候,闻以泽都觉得有病的可能不光是自己,他们全家都有病,但他又很清楚,如果他们有病,这个病也是被自己从□□出来的。那么,如果他可以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呢?
闻以泽不爱回家,就是这个原因。
为了知道他儿子是不是真的同性恋,在C市出差的母亲也回来了,和父亲一搭一唱,看似说着头头是道的话,却没有一句在点子上。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闻以泽看来很简单,他的父母只需要问一句“这个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谁”,他立刻就能告诉他们“这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