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他们懂得彼此的苦,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却有亲情。
他们是陪着对方从最难捱的时刻熬过来的,懂得对方的每一分苦,每一分无奈。
“好。”江让答应了,却还是有牵挂,“萧远和孟昕……”
“孟昕还是我的助手,萧远会是我的司机和保镖,我不会亏待他们。”
江让放心了,又跟苏兰嫣说了声谢谢,然后问了苏兰嫣有什么打算。
苏兰嫣的打算很简单:“好好管着公司,好好把沫沫抚养长大,好好教她,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不找个人一起过吗?”
“不找了。”苏兰嫣笑了笑,像是冬天里开在盛雪天的梅,迷人又冷傲,孤寂又苍凉,“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你那么好命。”
江让没有再说别的。
跟苏兰嫣道了别,他转身想走,却在这个时候,苏子沫刚好进了办公室。
好久没看到江让了,苏子沫兴奋得张着双臂,“爸爸!”
江让蹲下来抱着她,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以后要叫江叔叔啦。”
亲了亲沫沫的脸,他嘱咐说:“好好听妈妈的话,叔叔走了。”
沫沫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面全是疑惑,她都来不及问称呼的转变,就问:“爸爸要去哪里?沫沫好久都没见爸爸了。”
江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叔叔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把他惹生气了,要去哄他。”
他没有跟孟昕和萧远道别,只是把公司都交给了信得过的人管理。
经济条件还是要的,等找到慕羽了,他想给慕羽最好的。
他不会再让慕羽受委屈了,任何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
江让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他只带了相关的证件,手机,银行卡,背了一个包,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他从国内开始找,他不去大城市,他去那些边缘的小镇,他想,慕羽应该不喜欢繁华的城市。
慕羽毕竟曾经是公众人物,认识他的人多,为了不给慕羽造成困扰,江让用很原始的方法找,他不给别人看慕羽的照片,不跟他们说慕羽的名字,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比划着慕羽的身高体型,一次又一次的说着慕羽的年龄和大致的长相,问当地人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刚开始,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苏子沫寄明信片,几个月以后,他就断了消息。
苏兰嫣没有了他的消息,苏子沫也没有,孟昕和萧远更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苏子沫再次见到江让,是在七年后的风扬,那天顾长林结婚。
那一年,杨晓三十九岁,跟顾长林交往了七年,在顾长林第十三次求婚的时候,她终于答应了。
婚礼是西式的,杨晓穿着洁白的婚纱,化着精致的新娘妆,戴着头纱走向一身礼服的顾长林。
走向她的爱人。
婚礼请的人不多,不过有方子先,方子先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很活泼,到了会场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
方子先端着酒杯过来找他,“阿清,你找什么呢?”
“找你的前任啊。”沈清回答着,依旧东张西望。
方子先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纠正他:“我跟你说过了,他不是我的前任。”
人家根本就没有接受他。
不是,人家根本就连他表白的话都没有听完就打断了。
可沈清对这个耿耿于怀:“那就更要找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方子先没再跟他说这件事,往他手上的杯子里看了看,“你这里面是什么?”
“饮料啊。”沈清说。
方子先于是把杯子端过来,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沈清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啊?”
“都说了让你别做饭,你早餐做得太咸了。”
觉得自己被方子先嫌弃了,沈清原本想争辩两句,但是最后也没有争辩,只是委委屈屈的说:“那我下次少放点盐……我本来手艺还可以的,是你太久不让我做我才生疏的。”
方子先没说话了。
原本以为沈清把那回事忘了,可谁知,男人很快又凑了过来,几乎挂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子先呀,你看到他了吗?”
方子先很冷漠:“没有。”
为了一个不是前任的前任追问了五年,沈清,你可以的。
苏子沫那一年十二岁,她是跟着苏兰嫣一起过来的。
苏兰嫣原本在跟顾长林说着话,突然苏子沫拉了拉她的手,指着一个男人问:“妈妈,那个是不是江叔叔?”
她太久没见江让了,怕是自己认错了。
而且这个男人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虽然还是穿着西装西裤,但是沧桑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苏兰嫣带着苏子沫过去,“江让,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江让朝着她们笑笑,目光落在了苏子沫的脸上,“这是沫沫?长大了。”
苏子沫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江叔叔,我好久都没有收到你的明信片了。对了,你找到那个很重要的人了吗?”
江让眼中流露出一抹凄楚,摇了摇头,“还没有。”
“啊?”苏子沫沮丧的张大了嘴巴,又觉得好奇,“那你还接着找吗?”
“找啊。如果我运气好,能在今天见到他。”
江让去找了杨晓,杨晓那时候正跟顾长林一起给宾客敬酒,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
就连顾长林都惊讶了。
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变得跟当初很不一样了。
“江总,我没想到你会来……”太久没见江让,顾长林眼眶居然有些热。
江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结婚,我怎么也该来说声恭喜。”
然后又去看杨晓,眼神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语气都不由的变得小心翼翼:“他……来了吗?我……我想见他,就远远的看一眼,我不打扰他……”
“他没来。”杨晓说。
然后杨晓看见男人去看顾长林,见顾长林也摇了摇头之后,他眼里的那一点点期盼彻底消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可是很快,那双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像是燃起了新的希望,“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这样的失望,他经历过太多次了。
很多次,很多个地方,别人听了他的形容,看了他的比划,都说见过那样一个人,在哪里哪里,可是等他找过去以后,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
他就只能这样重复着,他每天晚上都看慕羽的电影,听着慕羽的声音入睡,他无数次跟别人描述过慕羽的外貌,那个人的样子,早已经被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无论如何都抹不掉。
他还年轻,他才三十四岁,他还可以接着找。
他没等婚礼结束就提前离开了,天气有些阴,看来好像要下雨。
右腿隐隐的传来一阵痛感,他弯腰揉了揉,招手叫过来一辆出租车,踏上了新的旅程。
☆、江让离婚了,一直在找你
弗克斯是北欧的一个小镇,地处偏远,很清静。
八月的弗克斯已经很凉爽了,某户人家窗子里飘出来一阵舒缓悠扬的钢琴声,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
小镇里有一颗老橡树,树干粗壮,两三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拢,这棵橡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丝丝缕缕的洒下来,照在树下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穿着牛仔裤和浅色的衬衣,下摆扎进皮带里,他靠在树干上,双眼闭着,睫毛卷翘又整齐,他像是睡着了,微长的头发快要遮住眉毛,睡颜看起来十分柔和。
他鼻梁高挺,可能是做了一个好梦,唇角微微的扬着,勾出迷人的弧度来。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已经合拢了,手指被夹在正在看的那一页。
远处跑过来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边牧,它腿有点短,但是跑得乐颠颠儿的,两个软趴趴的耳朵也随着动作跃起落下,十分活泼。
边牧嘴里叼了个篮子,篮子里面放着包装完好的肉、面包、果酱和蔬菜等,还有找的零钱和一张纸条。
到了树下,它把篮子放在一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