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到地上的那一刻,辛西娅落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即使在地牢里也还是有一根不怎么明亮的蜡烛照明,但现在辛西娅却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动了动眼皮,无法从眼前的景象来判断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连魔灵的金色瞳孔都无法看透的黑暗,非常可能是自己失明了。
在黑暗中待了大约几十秒,辛西娅感觉像度过了好几年,然后周围的景象才稍稍出现了一些变化。
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这次辛西娅能看见一些东西,树干模糊的轮廓几乎要和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一秒钟之后它变得比刚出现时清晰了一些,谢天谢地自己并没有变成瞎子。
一阵风吹过,辛西娅闻到了久违的清新空气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地牢应该是密不透风的。
辛西娅环顾四周,全是模样相同的树木,当她把脖子扭到不能再动的程度时,眼前出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哇啊!”
辛西娅蒙地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这是今天第二次被同一个人吓到。
“你、你做了什么?我现在在哪?”
“看。”
陌生的女孩指了指左上方,辛西娅狐疑地像边看去。在夜色的笼罩下,高大的城墙冰冷而坚韧,它像是插在半山腰的岩石中。城墙伫立着上一座尖顶高塔,高塔顶端的一点火光发出与星空不一样的光芒。
那是魔灵城堡,现在自己正站在城堡的侧面。
辛西娅哑口无言,一分钟之前自己应该还待在这高大的城墙里面,并且是最深处的地牢中,但现在却站在它旁边看着夜景下它雄伟的模样。
“真是太棒了,不愧是玛丽,果然这点小事对你而言轻而易举。”
还没等辛西娅调整好心态去接受眼前的事实,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辛西娅警觉地跳到一边,盯着从黑暗中悠然走出的人。
凭借着魔灵在夜晚异常敏感的视觉,辛西娅看见一头白发和一张天使的脸庞。她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长袍,手上拿着的……应该是一根法杖。但是她却一手握着法杖顶端,绿色的宝石在指缝中若隐若现,法杖另一端杵在地面上,仔细看看她走路时右脚有些跛,是把法杖当拐杖用了。
然而最显眼的还要数长在她背后,无论是魔灵还是人类都不应该拥有的,像鸟一样的翅膀。纯白的羽毛整齐地排列着,跟随她走路的步伐轻轻摇晃。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还没有说明过吗?嗯……算了,玛丽不太擅长表达,就由我来解释吧。”
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女孩。
“玛丽是影子的妖魔,能在各处的影子里随意穿行,所以她能潜入进城堡中再把你带出来。而我,奥德莉,是一只活了一千年的白鸽,如你所见,我现在腿脚有点不太好了。”
“妖魔?为什么你们找上我?”
辛西娅记忆中自己从来都没和妖魔有过接触,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陌生人,面对如此突兀的会面,辛西娅暗自提高了警惕。
“我们现在要做一件大事,但是无奈人数有限,需要你的帮助。”
“大事?和我有关系吗?”
“嗯……本来是没有。”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早就成为一个等着死亡的废人。别在我这白费力气了,如果你们不把我送回去我就自己走回去。”
说完这话辛西娅便转身向城堡的方向走去。也许现在里面的人已经发现自己不在了,正在组织士兵准备出来抓自己回去。
但奥德莉用瘸子不应该有的敏捷突然移动到辛西娅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我把话挑明了,虽然我现在不能使用魔法你可以把我抓起来,但即使我跟你们走了我也什么都不会做的,最多在你们的地盘多一具尸体而已。”
“我才不会对你动粗,你是我们重要的同伴。”
“我说了我不会……”
“你会的,我知道你要什么,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跟我们走。”
奥德莉用那只没有拄着拐杖的手在一旁的树干上一抓,然后摊开在辛西娅面前。她的手心里躺着一只蝴蝶,已经死去的蝴蝶,黄色的翅膀从背上断裂,无声无息地倒在奥德莉的手心中。
给辛西娅看过之后,奥德莉把这里蝴蝶放在法杖顶端的宝石上,宝石发出一道绿色的光芒点亮三人的脸。之后奇迹发生了,断裂的翅膀慢慢回到蝴蝶的背上,一点细微的震动,蝴蝶动了动腿,辛西娅看着它挥舞着翅膀飞过自己的头顶,消失在一颗大树后面。
“我们拥有让死者回归的力量,这是你需要的,只要你完成我们要你做的事情你就能得到你现在需要的东西。让某个心爱的人回到你身边也不是什么难事。”
绿光消失,掩盖住了奥德莉脸上狡猾的笑容,但她刚刚所做的事已经深刻地印在辛西娅的脑海中,包括她说的话,没有一个字从辛西娅的耳中漏掉。
玛露娜大人会回来……现在有这种可能。辛西娅的脑袋里全都是这件事,蝴蝶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生物,但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只要证明生命可以复活的话那么一个魔灵也是有可能的。
不用再在梦境和幻想中去回忆玛露娜的笑容和声音,辛西娅的脑袋中出现自己再次被玛露娜抱在怀里的情景,这让她原本死去的心又过了过来,强烈的渴望充斥着她的身体,甚至让她忘记了这片森林中从来都没有蝴蝶。
“带我去你们的地方。”
辛西娅的身体还愣在原地,但她的嘴却已经说出了心里的愿望。
第二十五章
魔灵是居住在阴影中的生物,阳光让它们急躁黑暗则能带给它们安全感,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喜欢所有阴暗的地方。特别是那里弥漫着死亡气息,每走一步都能碰到一个墓碑。
只在半天的时间里,辛西娅就从一个非常令人讨厌的地方转移到了最令人讨厌的地方,前一个是地牢,后一个就是坟地。
辛西娅早就想到自己会有来到这里的一天,但那一定是在自己死后,没有知觉,被几个士兵从地牢里抬到这儿扔进某一个坑中,她还从来没为自己活着走在这一堆坟墓中间做过任何准备。
辛西娅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尽管在这些大小一样、排列整齐的墓碑前留出了一条小路,但她还是害怕自己会失足踏入死者的领地。就算已经用双脚走了好几百年的路也是一样,当意识到周围无声无息地躺着成百上千的尸体时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迟疑,让手脚变得不如平常那样灵活。
除此之外,缠绕在这些墓碑间冰冷的空气让辛西娅莫名地恐惧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一只手从土地突然伸出抓住自己的脚踝,或者在下一个墓碑后出现一个腐烂的脑袋睁圆眼睛瞪着自己。
辛西娅承认即使自己是个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但还是无法避免在这样的环境中让牙齿颤抖起来。视死如归是一回事,恐惧又是另外一回事,那是生物原始的本能,大彻大悟之前谁也逃避不了。
辛西娅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把辛西娅从牢房里带出来的买个女孩,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她不但不爱说话,动作也很小,一点声音都没有。辛西娅用稍稍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确认她的身影,能看见白花花的一团,她的确在那,但就像会突然间消失一样。
另一个人,拄着拐杖的奥德莉,面容和身材都是个面容少女,但必须要倚靠拐杖一瘸一拐地前进,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拐杖敲在地上“嗒嗒”的声音。但辛西娅不喜欢这种声音,在一片寂静无声的坟地里耳边总是回响着同一种声音会让人神经衰弱,辛西娅只希望能快一点完成她们的任务然后离开这里,也许换一个环境会让这两个人相处起来要容易一些。
辛西娅带着两个妖魔走过三条通道,来到一道铁门前。这里是魔灵墓地的中央,也是埋葬那些地位高有着巨大成就的人物的地方。门上挂着厚重的金属大锁,这里的三人中没有人钥匙,不过这难不倒她们。
玛丽抓着辛西娅的肩膀沉入土地里,然后很快就在铁门另一边的土地中慢慢升起,魔灵的森林中到处都是阴影,对于凭借影子来行动的玛丽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第二次在阴影中穿梭辛西娅显得比之前平静许多,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希望玛丽不要弄错方向让两人撞到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