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人们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唐克斯忧心忡忡地说,“和他们的谈判并不顺利。”
“哦。”卢娜擦了擦自己头上的血,“那么我的朋友夜骐可以帮忙。”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拿着沾满血的纱布,不顾阻拦,向城堡外跑去。其他人见状也各自离开,为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做足准备。
哈利看到记忆里的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回到校长办公室,窗外漆黑一片,福克斯安安静静地待着,斯内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邓布利多一边说话,一边在他周围走来走去。
“不到最后关头,不到绝对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让哈利知道,不然他怎么有力量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呢?”
“他必须要做什么?”
“那是哈利和我之间的事。现在,西弗勒斯,请你听仔细了。到了某个时候——在我死后——不要反驳,不论是真死还是假死!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似乎会为他那条大蛇的生命担心。”
“为纳吉尼担心?”斯内普显得很惊愕。
“不错。如果到了某个时候,伏地魔不再派那条大蛇去执行命令,而是让它守在身边,用魔法把它保护起来,到了那时,我想就可以告诉哈利了。”
“告诉他什么?”
邓布利多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告诉他,在伏地魔试图杀死他的那天夜里,当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他们之间时,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坍塌的房子里惟一活着的灵魂上。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体内,使哈利有了与蛇对话的能力,并可以连接伏地魔的思想,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个没被伏地魔发现的灵魂碎片还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护,伏地魔就不可能死。”
哈利似乎是在一条长长隧道的尽头注视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他们离他那么遥远,他们的说话声在他耳朵里发出奇怪的回音。
“那么那男孩……那男孩必须死去?”斯内普很平静地问。
“而且必须由伏地魔亲自动手,西弗勒斯。那是非常重要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斯内普说:“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在保护他,为了她,为了莉莉。”
“我们保护他,是因为必须调/教他,培养他,让他磨炼自己的能力,”邓布利多说,仍然紧闭着眼睛,“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连接也变得越来越强,像一种寄生的生命。有时我觉得他好像自己也有所察觉。如果我真的了解他,我认为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这样当他毅然赴死时,就意味着伏地魔的真正完结。”
邓布利多睁开了眼睛,斯内普神色惊恐。
“你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能在适当的时候赴死?”
“别大惊失色,西弗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最近,只有那些我无力相救的人。”斯内普说,然后他站了起来,“你利用了我。”
“什么意思?”
“我为你做密探,为你编造谎言,为你冒着致命的危险。这一切据说都是为了保证莉莉·波特儿子的安全。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养着他就像养着一头待屠宰的猪——”
“多么感人哪,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严肃地说,“别和我说,你现在变得关心那孩子了?”
“关心他?”斯内普叫了起来,“呼神护卫!”
他的杖尖蹦出了那头银色的牝鹿。它落在地板上,轻轻一跃就到了办公室那头,飞出了窗外。邓布利多注视着它远去,注视着它的银光消失,然后转脸望着斯内普,他的眼里已盈满泪水。
“莉莉……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斯内普说。
场景转换。现在,哈利看见斯内普在跟办公室后的迪佩特肖像说话。
“阿不思要你必须把哈利离开他姨妈姨父家的确切日期告诉伏地魔,”他说,“伏地魔认为你消息非常灵通,你不这么做会引起怀疑的。不过,你必须把利用替身的主意灌输给别人——那样应该能够保证哈利的安全。试着对蒙顿格斯·弗莱奇用混淆咒。还有,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得不参加追逐,一定要表现得令人信服……阿不思指望你继续取得伏地魔的信任,时间越长越好,不然,霍格沃茨就会任由卡罗兄妹摆布……”
现在,斯内普正在一家陌生的酒馆里与蒙顿格斯交头接耳,蒙顿格斯满脸的茫然、迷惑,斯内普皱着眉头,全神贯注。
“你要向凤凰社提出建议,”斯内普低声说道,“让他们使用替身。复方汤剂。几个一模一样的波特。只有这个办法才管用。你要忘记这个建议是我提的。要当成你自己的主意提出来。明白吗?”
“明白。”蒙顿格斯喃喃地说,两眼呆滞无神……
现在,哈利伴着骑扫帚的斯内普,在空旷的黑夜中飞行。身边还有其他戴兜帽的食死徒,前面是卢平,还有一个由乔治扮成的哈利……一个食死徒冲到斯内普前面,举起魔杖对准了卢平的后背——
“神锋无影!”斯内普大喊一声。
魔咒本来瞄准的是食死徒拿魔杖的手,不料却击中了乔治——
现在,斯内普又站在校长的书房里,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匆匆闯进了自己的肖像。
“校长!他们在迪安森林里扎营!那个泥巴种——”
“不许说那个词!”
“——那个姓格兰杰的女孩打开包时说了地名,我听见了!”
“好,很好!”校长座椅后面的阿芒多·迪佩特肖像转述邓布利多的话,“现在,西弗勒斯,拿上那把宝剑吧!别忘了必须在有需要和有勇气的条件下才能拿到它——千万别让他知道是你拿去的!万一伏地魔读取哈利的思想,看到你在帮他——”
“我知道。”斯内普简单地说。他凑近了为邓布利多准备的空肖像,把它往外一拉。肖像打开了,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个洞,斯内普从里面拿出了格兰芬多的宝剑。
“邓布利多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把宝剑交给波特这么重要,是吗?”斯内普说着,把一件旅行斗篷披在长袍外面。
“是的,确实如此,” 迪佩特肖像说,“阿不思说哈利会知道拿它派什么用场。西弗勒斯,千万小心,乔治·韦斯莱发生意外之后,他们对你的出现不会表示友好——”
斯内普在门边转过身。
“不用担心,”他冷冷地说,“我自有安排……”
斯内普离开了房间。哈利慢慢地从冥想盆里升了上来。片刻之后,他躺在校长办公室的地毯上,就好像斯内普刚刚把房门关上。
终于,真相大白。哈利躺在办公室的地上,脸贴着脏兮兮的地毯,他曾经以为他是在这里学习胜利的秘诀。哈利终于明白他是不能幸存的。他的任务就是平静地走向死神张开的怀抱。在这条路上,他还要斩除伏地魔与生命的最后联系。这样,当他最终冲过去直面伏地魔,并且不用魔杖保护自己时,结局才会干净彻底,早在戈德里克山谷就该完成的工作才会真正结束:谁也活不下来,谁也不能幸存。
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多么奇怪啊,他怀着对死亡的恐惧,然而他的心脏却跳得格外有力,勇敢地维持着他的生命。可是它不得不停止,而且很快就得停止。它跳动的次数不会太多了。当他站起身,最后一次穿越城堡,走过操场,进入禁林,这期间心脏还能跳多少次呢?
他躺在地板上,恐惧潮水般袭来,葬礼的鼓声在他内心咚咚敲响。死会疼吗?多少次他以为死到临头而又侥幸逃脱,却从未真正考虑过死亡本身。他对活的愿望总是比对死的恐惧要强烈得多。但现在他没有想到要逃跑,要摆脱伏地魔的魔爪。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剩下来的只有一件事了:死。
如果他在最后一次离开女贞路4号的那个夏夜死去该有多好,但高贵的凤凰羽毛魔杖救了他!如果他能像海德薇那样死去该有多好,在不知不觉间突然毙命!或者,如果他能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奋不顾身地挡在魔杖前……此刻他甚至嫉妒父母的死了。这样冷静从容地走向自己的毁灭实在需要一种不同的勇气。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但他努力控制着,虽然并没有人能看见,墙上的肖像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