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x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弓,指尖在腰间挂着的箭囊里轻盈地滑动着,眼镜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芒:“脾气真大啊...那么下一支呢?”他一个旋身,箭已搭在弦上。
“住手!”
夏目从隐蔽的草丛中跳了出来,挡在浅野幸和光球先生面前,猫咪老师也一改平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空中翻转几下稳稳落在地上,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除妖人们。
“贵志?你...”浅野幸落入夏目的怀抱中,她的视线瞬间一黑,只能听到少年“咚咚咚”紧张的心跳声,皂荚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竟出乎意料地让人镇定下来。夏目感觉到怀中的浅野幸本来微微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他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在她耳边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
fox也懒得再装一副平易近人的狐狸样,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舔着自己的虎牙,语气里带着即将爆发的愤怒:“作为人类,竟然和妖怪为伍,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吧。”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掌心出现一只燃着火焰的纸鹤,他指尖一动,那纸玩意竟然像有生命一样飞向浅野幸手中,它悬浮于空中慢慢展开,上面的内容同夏目那天看到的一样,一字一句都在控诉着那个带来混乱的大妖怪的罪行。
“喂,小姑娘,你不会要做什么人类救赎妖怪的蠢事吧?”fox的肢体表情夸张的像歌剧舞台上的演员,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嘲讽,“别傻了,妖怪就是妖怪,说不定哪一天你和你身边的小男朋友就会————”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纸鹤在浅野幸看完后就自动焚毁了,她的神色不明,只有空中燃烧的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夏目握住她的手,看向伫立在前的光球先生,他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干涩,“小幸...你认识他吗?这些事情......”
夏目没有说下去,但浅野幸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她笑得有些勉强,但却异常坚定地对视上光球先生平静而冷漠的脸,“嗯。”
“他是我的第一个妖怪朋友。”
夏目心里一咯噔,但却又觉得果然是这样。光球先生古井无波的神色有一丝松动,他躲闪过对视,不知怎么能从这张脸上看出些些温柔。
“与他们无关。”处于风暴中心的大妖怪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人,神色坦然地正视着来势汹汹的除妖人们。
“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悔恨,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样,在他如此笃定不反抗的表现下,鹰突然觉得除妖人们好像才是反派。
鹰冷哼了一声,大刀的柄底重击地面,即使是站在远处的夏目也感觉到了那股冲击波,“花言巧语。你要怎么才能弥补你犯下的错?难不成你还能回到过去?荒唐!”
“如果是【羽】的话,确实有可能。”
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正是那天指出光球先生身份的老者,他颤颤巍巍地从人们自发让出的通道中走出,他倒没有年轻小辈们昭然若揭的敌意,用看稀世珍宝的眼神望向光球先生:“【羽】本身就是时空碎片化身成的妖怪,如果想要逆转未来和过去,只需要燃烧自己填补时空的错乱就可以了。”
“你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了吧?羽大人。”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感慨道:“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可以看到只记载在古籍传说中的存在。”
“羽只能作为观察者跳跃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如果强行要进入某个时间点的世界中,就会发生时空折叠扭曲的现象。而相应的,羽也会在他选择停留的时空里慢慢燃烧殆尽,直至时空的错误修正完毕,世界恢复正常。”
光球先生不作答,仿佛默认了这个答案。夏目感觉浅野幸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温柔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抚摸那被指甲划红的血痕,与她十指相扣。
“真是像萤一样,短暂而灿烂的生命啊。”老者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不过,羽从来都是群居而生的,为什么你会独自在此呢?”
“意外。”许是因为老者并没有恶意,光球先生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话。
老者大笑了两声,心满意足道:“我看此次活动可以结束了吧?明天会是一个大晴天吧。”他也是除妖人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听了他的话,一些小辈们犹犹豫豫地收起装备准备一同离去。
一场围剿竟然就这样毫无伤亡的结束了。
森林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留下夏目一行人。浅野幸牵着夏目的手走到光球先生面前,笑得和往常一样,却有些苦涩:“光球先生,这就是夏目贵志,是我喜欢的人,没想到最后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了。”
夏目听到“喜欢的人”这一句有些脸红,连忙像见长辈一样鞠了一躬,随着浅野幸一同叫:“光球先生,我是夏目贵志,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大妖怪向他点了点头,“灵力很丰沛啊,那么,小幸以后就拜托你了。”
“干嘛说的这么像爸爸嫁女儿?”浅野幸在旁边嘀咕了一句,瞬间把二者都逗笑了,光球先生碎金色的眼睛里星光点点,让人想到冰雪初融后的第一缕春风。
“你们该回去了。”光球先生拍拍两人的肩膀。
“小幸,以后不要再这么冒失了。”
“我还想一个人看最后一场日出。”
“再见了。”
永别了。
浅野幸和夏目知道这次离别之后,不会再相见了,这充满诀别意味的话语让浅野幸的眼前有些模糊,她努力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再见。”
我不会忘记你的,温柔的妖怪先生。
两人走远了几步,回头望去,那个身影倚在树旁,月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平静祥和的像一幅画。
然而这份平静瞬间被打破。
血红色的法阵在光球先生脚下亮起,隐没在草丛里的以fox为首的十几个除妖人现出身形,他们手中泛着银光的铁链向光球先生飞去,绑住他的四肢,其中fox手中带着突起的刺的链子勒住他的脖子,那让人遍体生寒的铁刺就这样深深地扎进他的脖颈,鲜血像沙漏中流逝的沙子一样滑落在地上,很快就汇成小血泊。
光球先生跪倒在地上,发出隐忍而痛苦的叫声,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却不能缓解他的痛苦。
“想要驯服一只野兽,就要让他痛苦。”
fox缓缓走过去,皮鞋踩进那一片鲜血中,染红了他的鞋底,溅起血花,他抬起光球先生的下巴,强迫与他对视,像迷惑水手的塞壬一样,“疼吗?那么,向我臣服吧,成为我的式神。”
“光球先生——————!”
夏目和浅野幸跑了回来,猫咪老师从夏目的肩膀跳了下来,变回自己巨大的原型,微弓着身子,保持着一触即发的进攻姿态,斑龇出尖锐的犬牙,额上的红色符咒隐隐发光,“愚蠢的人类,做梦!”
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一刀一剑斩去禁锢光球先生的锁链。
名取周一的式神柊和除妖人鹰落在夏目面前,随之而来的名取周一摘下了眼镜,黑色的壁虎在他的脸上游走,与平时的儒雅截然相反,充满了攻击性:“fox...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做,时空混乱依然会持续!”
“和我有什么关系。”
fox不悦地看了一眼手中断裂的铁链,随手扔在地上,竟被他生生踩断,“除妖人收服强大的式神有问题吗?你们才是多管闲事吧。”
“无法原谅。”
夏目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想起那天八柳先生说的话,胸中有一团无名火在燃烧,“明明标榜着‘为了日本和平,拯救普通人’的旗帜,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善良的妖怪!”
“鹰,你也要与我作对吗?”
“一向对妖怪嫉恶如仇的正义之鹰也要倒戈了吗?真是讽刺啊。”fox挑衅道。
鹰握紧了他的大刀,眼光在fox和光球先生之间流转,缓缓开口道:“妖是好妖,人却不是好人。”
一场混战在森林里开始了。
浅野幸和夏目扶着光球先生的手,努力把他拖离战场范围,找了一处距离不远的凉亭暂时安顿下。
尽管那铁链已经被卸下,光球先生身上可怖的伤痕触目惊心,他虚弱得近乎透明。浅野幸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落下,而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夏目此时也怀着同样的心情,被无力感充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