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不应该啊。
阿嬷莫不是在逗她?
宣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扒拉着爹爹的衣服问:“爹爹,子,子烟哥哥……”
“嗯……你哥哥们啊,出去做衣服了,”爹爹以为小宣梓要找哥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过段时日他们要去参加春日宴,所以要做点新衣服。再过几年,等小梓长大一点,就可以陪哥哥们去了。”
不,不是这个哥哥!
宣梓再次绝望地呼号。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霸王!
“爹爹,我们回来了。”
好巧不巧,外边门廊处走来两个身影,正是宣家的两位公子。他俩正被侍从们簇拥着过来,一白一金,十分醒目。
白的那位略高,眼前蒙着绣有金鱼的白纱,一身素净,走在落后一步。金的那位则手持小扇走在前头,额前系了根赤红鎏金暗纹带,身着雪绸织金的袍子,富贵得很。
光凭这身穿着,就不难看出这位小公子的吃穿用度是直接奔着南成国第一富贵花去的。
现在这朵小富贵花正快步走到爹爹面前,与此同时,还对自己的小妹表示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都两天没见着了,咱家小妹怎么还是这副蠢模样,这样以后可讨不了夫郎的。”
“凝儿,说什么呢,”爹爹看着次子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笑骂,“才两天,小娃娃哪能长这么快?”
富贵花笑着,一边对爹爹撒着娇,一边坐到宣梓旁边,意图使坏,宣梓看破意图,正忙不迭地给他挪位子。
但她胳膊太短,力气太小,根本跑不了。
这位富贵霸王朝着逃无可逃的宣梓嘿嘿一笑,伸出了魔爪,揪住她脸上的肉肉,一边捏,一边跟爹爹贫:“可我听他们说,小娃娃都是一天一个样的,要是小时候长不好,大了也变不到哪里去。”
宣梓现在是躲,躲不过,说,说不过,只能由着霸王哥哥对自己上下其手。
过分,实在是过分,堂堂七岁大男孩居然欺负一个才一百来天的小娃娃!
“好了好了,来说说春日宴吧,”爹爹看着“和睦”的兄妹俩,摇摇头,拉过站在边上看戏的长子,让他坐在榻边,“咱们的沉林今年已经十三,到了年岁,这次春日宴就可以去瑶苑了,届时可要注意分寸,不——”
瑶苑?
宣梓猛然警觉。
不,不能让哥哥去瑶苑。
她向前一扑,拽住了大哥宣沉林的袖子,打断了爹爹的话。
宣沉林年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高烧连续了整整三日,把一双眼给烧坏了。而因为眼盲的缘故,宣沉林即便是宣将军的大公子,也难免会在将来择妻的时候碰壁。
这时候,一些小人就觉得有机可乘。
一个瞎子而已,随便动动手脚就可以让他听话。
这种想法随着宣沉林的年岁增长愈加显现出来,而这次,她们按耐不住了,决定在瑶苑直接动手。
当时有人蓄意将宣沉林推入了瑶湖,紧接着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个小官的女儿直接跳了下去,把宣沉林捞了起来。
这种水下救人的行为虽然英勇,但对于男方来说,就是贞洁尽失,简而言之就是脏了。
更何况,当时在瑶苑游玩的人很多,且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女,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宣家奈何不过,最终只得让沉林下嫁了那户人家,并给了大量的嫁妆,希望他在妻家能好过些。
但是后来,大约过了有十二年,大公子在某个夜里带着满身伤偷偷跑回了娘家,气得宣将军当即提起剑冲了过去,三两下直接砍死了那位亲家女郎,而哥哥最后也郁郁而终……
宣梓小手死死扣住哥哥的衣角,鼻尖绕过淡淡清香。
此时映在她眼里的男儿浅笑柔柔,消瘦平直的肩头残落着一两片碎花,柔弱得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带走。
这样的男儿,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十二年里,变成那副满身瘀痕的苍老模样?
那个人怎么敢?怎么忍心?
许是宣梓愣神了太长时间,富贵霸王顾凝在旁边抓着爹爹,开始大呼小叫:
“爹爹你看,咱家小妹已经被大哥迷住了!要是再不管,这小妹就要长成那些只会盯着公子哥看的纨绔啦!”
爹爹拍了下顾凝的脑袋,骂他:“这些东西你都跟谁学的?”
顾凝委委屈屈:“国,国师府的子烟哥哥说的。”
这的确是那小家伙能说出的话 ,爹爹莞尔:“那你也不能学。”
顾凝还想狡辩:“为什么啊爹爹,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爹爹收回笑容看向小儿子,佯怒,拿出为父的威严,把脸色沉了又沉:“顾凝,不许学他。”
顾凝缩了回去,像只兔子一样答了声“哦”。
宣家二公子顾凝姓顾,是随了夫家的姓,这是宣将军的提议,说辞是咋家的二公子就是幼版的顾夫郎,直接跟爹姓比较好。
男孩子嘛,温柔点,别沾了太多宣家的杀气。
顾凝也是争气,那小模样简直和爹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可惜在性格上,还是太宣家了些。
“好了,”爹爹达成目的收回冷脸,捏了捏顾凝的鼻尖,问道,“所以……你们今天还去国师府玩了一趟?”
顾凝点点头,老实巴交:“我们在路上遇见了子烟哥哥,就一起去国师府玩儿了会儿……”
!
居然去了国师府!
宣梓:(T-T)
和子烟哥哥玩都不带上我。
“嗯,子烟是个好孩子,你们时常走动走动也好,”爹爹笑了笑,抬眼看了看窗外,“差不多快用晚膳了。沉林,凝儿,你俩赶紧回去换件衣裳,免得又要被娘亲教训。”
“好的爹爹!”
顾凝跳下榻,拉着宣沉林笑嘻嘻地往外跑。
宣梓因为跑不动,被爹爹拉了回来揉脑袋。
“这些小家伙……”爹爹一边揉着宣梓的脑袋,一边看着被说成纨绔的小女儿,哭笑不得,“只会盯着公子看的小纨绔……他爹也太乱教了,净给孩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正被温柔揉脑袋的宣梓突然心虚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小纨绔……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瞧爹爹的神色——
真好,没有异样。
不过,爹爹正看着手里的卷轴皱着眉,好像在为什么发愁。
宣梓支起脖子去看卷轴上写了什么——
“户部侍郎长女,年十八,性直率,未参加科考,在京城内有独立屋宅,有外室两位,未纳正夫。”
“左枢巡抚三女,年十五,性狡黠,在京郊有独立屋宅,弃文从商,不曾有夫郎。”
这…莫非……
爹爹在给大哥选妻主?
宣梓突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首先,她必须拦住大哥参加此次春日宴,万不能让他再中了那小人的圈套!
☆、糯米糕
春日宴在三月初三,距今还有两月有余。如果要阻止大哥去春日宴的话,宣梓就得在此期间想个法子留下他。
只可惜她的院子和哥哥们不在一个地儿,近来又赶上春困,整整一个半月过去了,宣梓都没能见着沉林几面,连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
愁死了愁死了,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团子,却要担忧这担忧那,还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子烟,这日子过得也太苦了。
宣梓趴在桂花树下的暖垫上,滚来滚去,辗转反侧。
让哥哥染上风寒?
不可不可,宣沉林那身子骨,若是染上风寒那不得生场大病。
大哭大闹抱住哥哥大腿不让走?
先不说可行性,就是这架势就有些不符合“将门之后”的身份。
“啊……”
小小的人儿发出长长的叹息。
宣梓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睛晒太阳,小憩一会儿。
正在旁边织小帽阿嬷见宣梓闭上眼睛睡去了,起身去屋里取小被子,免得小家伙睡着凉了。
二月的阳催眠得很,就像一层暖酥酥的棉被盖在身上,不打个盹儿都对不起这样挠人的春光,宣梓这一觉,本应当睡得很香。
只是院外窸窸窣窣吹过一阵凉风,两个突然小脑袋从门廊边探出来。
顾凝比鹤子烟矮了点,他现下正转过头凑上鹤子烟的耳廓,压低声音:“……喏,你看,小妹在这边。”
鹤子烟明显没看到,问他:“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