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略显逼仄的山坳,饮昨山庄就建在最靠边缘的山巅,气势浩浩荡漾排铺了十里长阶,张扬飞舞的旗帜从山脚底板爬到了半山腰。
这是百年前开国先帝为表自己的心意,专程为宣家修筑的山庄,原名阙兮山庄,后改为饮昨。
而秋日练阵的沙盘阵,就设在山庄的中央平整处。
这些沙盘虽大,但因为平时用不上,现就一大块白麻布盖在顶上,拿来作遮风遮雨。
“爹爹!!!”
刚到山头,宣梓就看到了正在山门外抱着食盒脚步匆匆的顾久清,当即哒哒哒跑上去。
顾久清转过头,喜道:“小梓?!”
“爹爹!”宣梓一边喊着,一边小跑,小小的人儿出了一身大汗,扑进爹爹怀中。
顾久清抱起近三年未见的小女,手指头微微颤动地撩开散落小孩额前的碎发:“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
“子烟他参加了秋日练阵,”段幼泉也到了,她脚步沉沉,黑着脸,“我们可能得在这边呆上几天。”
顾久清没反应过来:“啊……什么?子烟他……”
男子的体力天生稍弱,鹤子烟走得较慢,后面跟了初萼,俩人这会才慢慢从后面绕了过来。
“嗯。”
段幼泉心里堵,见到子烟后根本不等,直接进了山庄。
然后很快,她又从山庄里跑了出来,皱着眉去问尚未离开的顾久清:
“宣宁那家伙也来了?”
顾久清看着眼前这张苦脸,忍笑:“嗯,淑君殿下来了,正在别院和欢郎叙旧。”
“他……他……”
段幼泉揉了揉眉心,连手里的剑都拿不利索了。
“那他知道我来了吗?”
顾久清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就不晓得了。淑君殿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指不准你刚一到山门口,他就知晓了动静。”
“我去……那个祖宗怎么来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今年太女要来秋日练阵,君上准许后君到饮昨山庄玩几日,”顾久清给刚走上来的子烟递了碗清水,“你知道宣宁那个德行,有这种好机会,那可不得在君上把自己嘴皮子都给磨破了。”
“我管他?只要别打我——”
“诶!段姐!好久不见!”
说曹操曹操到。
段幼泉铁着头皮抬起脸,看向左边的那片林子,拔腿狂奔的欲望非常强烈。
但她忍住了。
“微臣见过淑君殿下,”段幼泉朝着声音的方向端端正正行礼,“殿下近来可还安康?”
“好得很好得很,段姐吃了没?”
清亮明媚的声音从上边树丛里传来,悠悠荡得近了。
“回殿下,微臣已经用过午膳。”
段幼泉只觉得头皮发麻。
“是嘛是嘛,”一张小脸从树叶中窜了出来,“那咱们来一局?”
“来不得来不得来不得!”
宣宁不再说话,也不等段幼泉做好准备,抬手就朝他扫了三根竹针。
段幼泉堪堪侧身躲过了毫不留情攻击,赶紧朝后撤了一步:
“住手!殿下你已经是淑君了——”
嗖嗖嗖——
又是三根竹针。
“我认输!我认输!”
段幼泉被迫腾空翻身扫腿,被这角度刁钻的竹针搞得狼狈不堪。
“段姐不是吃了饭吗?”
宣宁可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竹针换成匕首,像是用不完一样丢出去:“是淑君又怎么了?我又没碰着你,算不上冒犯君上——段姐,小心头顶。”
段幼泉抬头,只见头顶空空如也。
完蛋。
她心里咯噔一下,闭上了眼睛。
几把刀子嗖嗖擦过耳廓,段幼泉的小腹挨了宣宁结结实实一巴掌。
宣宁,宣将军的亲弟弟,十四岁那年就嫁给了君上,诞下一子后被封为淑君。
只是这位淑君是没半点为人父的模样,看上去依旧只有十六七岁,成天问人吃饭没,要不要来打一架,鼎盛时期是把当今君上打得下不了床并且整整一年都不肯踏足他的院落。
用君上的话说,这就是娇纵,无天无地的,当初她就不该答应娶了宣家的公子。
“我认输,我把我天级刺客的牌子给你好不好?悬赏我都不要了,只求姑爷爷您能放我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被编编戳了,这几天会略微修改一下前文,对剧情不会有影响哒_(:з」∠)_
近期在榜单上,更新会随着榜单要求走,不过v后我会变勤快的!(如果v了的话)
☆、拜师(五)
宣宁看着抱头鼠窜的段幼泉,大喜——
既被叫了一声姑爷爷,淑君殿下自然就不可能放段幼泉一马。
宣宁花招多,但暗器的数量毕竟有限,没一会儿就用了个精光,用完后便没了兴致,拍拍手就走人。
段幼泉擦了擦额头的汗,算是逃过一劫。紧接着她一抬头,就看到刚还在顾久清怀里蹭蹭的宣梓准备跑向鹤子烟。
段幼泉直接朝前几步弯下腰,将宣梓一把捞了起来,转头去问顾久清:“如果我没记错,淑君殿下是不是有一位皇子?那位皇子跟着来饮昨了吗?”
宣梓被段幼泉锢在臂弯,一脸臭臭,动弹不得。
顾久清笑道:“来了,在后面。四殿下和子烟年龄相仿,应该玩得来。欢郎她已在竹苑等你多时,不如我先领子烟过去,你们先去叙叙旧?”
“如此也好。”
段幼泉点点头,和顾久清道别,手里揣着宣梓熟门熟路朝竹苑走去。
宣梓心里苦,宣梓不说。
当夜,因为宣宁父子听闻子烟是来这饮昨山庄参加秋日练阵的,大有兴趣,于是好说歹说将子烟留在了竹苑,而本该在竹苑同双亲叙旧的宣梓就被挪到了梅苑。
宣家三人也觉得无妨,横竖在半夜也不好聊什么,宣梓又年幼,需要早些歇息,也就顺了宣宁的心意。
于是乎,宣梓这晚就睡在梅苑的偏厢,同子烟的房间大约隔了一层墙。
而段幼泉因为无处可去,睡在了梅苑的主厢。
宣梓和段幼泉闹腾了半日,又被娘亲带出去溜达了半个饮昨山庄,早已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的她长大了,正在后厨做子烟最爱的糯米糕,一边做还要一边尝尝味道如何,时不时加点糖和水面。
蓦地,她后背一凉。
宣梓本能地伸手去抓,掌心却一阵刺痛,她吓得立马抽回手,定睛一看。
还好,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沾了点黏糊糊的东西。
宣梓正凝神看着手中黏糊糊的白面团,突然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鼻息,鼻间一痒——
“啊啾!”
一个喷嚏给她震醒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直接朝着隔壁竹苑去了。
宣梓忖着,这也不像是段幼泉的身形啊……
但是像这种半夜在小苑里飞来飞去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宣梓跳下榻,赶紧朝段幼泉的房间跑去,却在半路上被其同伙逮了个正着。
“嘿,这小家伙醒了,”有人单手提起宣梓,问她旁边那位,“怎么办?要——?”
这人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面那位还未回答,宣梓就扭过头朝着这人的手臂就是一咬。
这一咬宣梓可是用了吃奶的劲,疼得她没忍住惊呼,直接撒了手,骂骂咧咧地挥着匕首刺了过来。
宣梓摔倒在地躲无可躲,闭上了眼睛,绷紧身子做好了承接匕首的准备——
但她没有等来预期的刺痛。
她疑惑地睁开眼,眸中便闪过一丝瘆人的白光。
宣梓盯着眼前这个几乎怼上她眼珠子的匕首尖,打了个寒颤。
段幼泉身上还是入睡时的素衣,此时因为拔剑捅了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多亏你了。”
她摸了摸宣梓的脑袋,飞身跃出梅苑,追人去了。
宣梓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个黑衣人,摇了摇头。
还来?也不看看失败多少次了。
不过也是,等将来她开始修习武学,这群人就更难找机会下手了。
宣梓打着哈欠,走回到自己房间,爬上床继续去同周公做自己先前还未做好的糯米糕。
次日。
因为疲惫,宣梓睡得极香,这天她原本应当睡到日上三竿。
但她被吵醒了。
一群人围在她的房间,宣欢坐在榻前,说道:“没想到……居然会是长皇子派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