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死了吗?苻晖怎么会舍得让她死?如果真的是那样,苻晖、苻睿,我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什么我没有那种肝胆俱裂的断肠之痛?可如果她没死,为什么没有来见我,她是在怪我吗?怪我没有去看过她吗?
慕容凤来到太守府的后院,烟玉告诉他,太守大人每天都会站在那片荒木丛中发楞、发呆,那荒木丛据说种的是桃花,却从未盛开过,满院秃枝,诉说着无尽的萧条与凄凉。
轻轻一声叹息,站在慕容冲身后,慕容凤微笑着扬起了声音,沐浴着初晨的阳光,意气风发道:“凤皇!我不信她已经死了,她曾经跟我说过,将来要看你领着千军万马扭转乾坤、改天换地!不然,她如何也出不了心中那口恶气,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慕容冲的身子屹于秃木之下,却显得那样绮伟高大,似乎能遮住半天的阳光,他的身子微微一动,慕容凤接着道:“她说你将她一扔就是三年不闻不问,将来她也要……也要躲起来让你找不到她……”
慕容冲猛然转过身子,目光凌厉地看向慕容凤,一步步慢慢紧逼地走向他,满是严峻审视的眼神注视着他,是吗?她真的说过吗?真的只是要惩罚我?
慕容凤笑了,你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你觉得她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吗?你觉得她会那样舍得离开你吗?”慕容凤笑着摇头自问自答“不会,我从未有一刻相信她死了。我觉得,她只是躲起来了,不想让你找到她。凤皇,她生你气了,你若再这么下去,她永远都不会出来见你……”
慕容冲紧握的双手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掌中那黄绵缎面的绣蝶荷包早已有些褪色发白,甚至起了毛边,一看便是长年抚摸摩挲的结果。
“她喜欢的是那个中山王大司马慕容冲,不是平阳太守慕容冲!”慕容凤深沉了目光,铿锵有力道:“她不是要你给她一份荣华,她只要你去挣一份血统的高贵,一个雄性的尊严!”
慕容冲终于抬起头,目光幽远得怔怔看着慕容凤,慕容凤走上前来,抓住慕容冲的双肩,咬牙逼声道:“慕容冲,你做不做地到?”慕容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一只手,搭上慕容凤的胳臂,慕容凤兀自点点头“你若做不到,她最好不来见你,永远不来见你!”见慕容冲凤眸中似乎有些坚定得湿润,慕容凤又温和了声音道:“我办军务途经平阳,现下便要启程赶路,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她失望。”
说完,慕容凤便转过身子阔步离去,行了两步又顿然停下,侧首道:“即便你要死了去寻她,也先为她报了仇再说,想想是谁让你们变成如今这样!”
初晨的阳光下,慕容凤颀岸的身子渐行渐远,目送他远去,慕容冲抬头看看天,万里无云,金色的阳光就要洒满大地了,孤独吗?寂寞吗?
不,有她在等我,她说过,会一直等着我,永远等着我!楚楚,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好,我定要为你挣回一份血统的高贵,一个雄性的尊严!你,再等等我……
(PS:对不起,这两天学校断网,没能更新,非常对不住大家。从今天起,更新时间就仍然能改回每晚的七八点钟了,今天某楚更三章表示道歉!但是,大家的评论、花花、票票、分分、钻钻也一样都不能少哦!)
第43章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二
建康,东晋皇宫。
“启禀公主殿下,义宗候求见。”晋宫中资深太监王春义弓着身子垂首立在锦帐外低声禀报道。
“咳……咳……”我伸手撑着身子想要坐卧起来,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帮忙,给我塞了一个柔软舒适的龙凤靠枕垫在身后,我捏了捏太阳穴,有丝乏力地对王春义道:“让他进来。”
“是。”王春义领命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片刻后,随着一串尽量放低的脚步声传来,锦帐的帘子被放下,一个恭敬的男人声音响起“微臣义宗候司马润拜见安和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义宗候免礼。”我虚弱地说了声,然后便对周围的太监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主殿下。”王春义领了一众太监和宫女施礼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我立刻心急地撩开帐子,催促道:“快给我看看。”
司马润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笺封了蜡的密信给我,我迫不急待地拆开信,看完之后有丝释然却心生疑惑,问道:“消息属实吗?”
“绝对属实。”司马润自信地答道:“微臣办事,公主放心。”
说起来这司马润虽年近四十却也仍是一表人材、风度翩翩,不过却拜了我那十二岁的皇弟司马曜为干爹,这件事情就令人想起来比较恶心了。他原是建康城里一落魄世族子弟,本姓李,叫李润,十几年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得见先帝并为先帝所赏识,后来将他派给了太子司马曜做老师。这李润长的乃是一颗七窍玲珑心,立马就在太子的一众老师之中,最得太子欢心,并私下拜太子做了干爹,自己大人家三十来岁倒是做了干儿子。
等到了前两年先帝驾崩,太子司马曜继位。但司马曜继位时只有十岁,由褚太后听政。先帝简文帝丧事刚办完,忽然有卢悚率领的几百人,杀入云龙门,声称奉海西公司马奕回宫复位,直冲入朝堂、内宫,抢取武器,大砍大杀。后被禁卫军镇压,卢悚被捕杀。不久,桓温率军入都,合朝震惊,怕他前来夺帝位,但没过多久,桓温就病死,使东晋王朝又度过了一个危机。
李润正是在这两场大变中护驾有功,从此青云直上。
危机解除后,小皇帝司马曜立刻封了这位干儿子为义宗候,并赐更名为司马润,宠信非常,纵然满朝文武亦有对他不满弹劾者,却也挡不住他一时的风光无限。
不管怎么样,反正给小自己三十岁的小孩当干儿子,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心里够恶心,但是古往今来,那些为了仕途富贵不择手段,踏着尸体淋着鲜血上位者都多不胜数,他司马润认皇帝做干爹倒也不算什么大的罪孽了,虽然会让人对他的品性产生疑问。
“绝对属实,绝对属实怎么突然就从不分日夜的宿醉到带人狩猎了?”我拧着眉头问,一直以来我都让他帮我去探慕容冲日常生活作息的琐事和细节,半年多来,得到的总是他不人不鬼,颓废不振、暴虐不堪的消息,这会儿突然竟会去狩猎……杀生?他是要疯狂杀生来宣泄心中的恨吗?
“个中原委微臣不知,不过想来人纵然再过伤心,也总有清醒伤愈的一天。”司马润看了看我,小心道:“那平阳太守尚且年幼,伤疤好的快点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好了!”我忍不住喝止住他,他赶紧垂首道:“公主息怒。”
我粗喘了两下,没好气地跟他说:“行了,现在没人,你也不用跟我来这套虚礼了。我问问你,这都半年下去了,你还没找到王嘉王道长?”
“微臣办事不利,王道长云游四海、仙踪不定,微臣一时还查不出来。”司马润语重心肠道:“公主凤体为重,还是要好生调养……”
“行了行了!”我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趿了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司马润立时一惊,刚要开口说话,我便打断道:“我穿了衣裳了,一件不少,没人挖你的眼睛。”
踱了两步我便心烦心意地在他面前坐下,皱眉道:“候爷,我哪里是什么先帝的公主,你怎么就听了王道长的话把我弄到建康来,半路上给我扔了该多好?”
“公主这是哪里话,莫说以前如何,现在公主确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安和公主,金枝玉叶,贵不可言。”瞧他一脸恭谨守礼的样,我不由弯下腰来,双手扶膝盖,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好吧,我是陛下亲封的公主,先帝遗落民间的明珠,那咱们俩也算是亲戚了,我还是你的长辈……”
“微臣恭听公主教诲……司马润一脸正气地接受了我这么套近乎的说法,我不由带了些火气,道:“别跟我这么讲礼数了行不行?就算我是先帝之女,可陛下的圣旨也只是说代先帝认为义女,我的身份其实和义宗候你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义’字,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可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逃到平阳去?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一再帮我藏着掖着,可是欺君罔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