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下了眼泪,悲痛地接着说:“如果不是为了亲人和爱人,不是为了故国子民,他怎能受下那样的屈辱?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是大燕的大司马中山王啊!我不敢想像他是怎样忍下来的,他情愿死一百次一千次你知道吗?我也愿意陪他死一百次一千次你知道吗?可他不能,因为他心里有感情,有在乎的人,他在乎的人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会牺牲生命和自己的尊严来保护他重要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哭泣着摇摇头笑望苻晖:“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没有感情,没有感情还能算是人吗?你根本就冷血!你的人生中,有没有什么人会让你爱若生命,用生命去保护吗?没有,你只会强取豪夺,只会使用暴力,你只是兽,一头雄兽,你根本不是人,你根本不是男人——”我用尽全力哭着喊出最后一句话,最终无力得瘫软了身子摇摇欲坠,苻晖扶住了我,我却是身子虚软,没有一丝力气,脸上满是伤心欲绝的泪水,哭到不住抽泣哽咽,双目红肿且雾雨朦朦。
苻晖怔怔看着我的眼睛,像桃花一样,湿润了的雨中桃花,迷离、妩媚,那种朦胧而奇妙的感觉,让他心神荡漾。不经意间,他轻轻将浑身无力的我揽入怀中,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一时无语,长叹了一声。他的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明白。他想,也许她说的对,她说的那些,他确实都不懂。感情?爱?那是什么?
我靠在苻晖的怀里,早已没有了任何力气却仍旧强硬着虚耗体力大声痛哭。苻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却发现我的双手还被反绑着,便急忙替我解开了绳索,当他看到雪白的手腕上勒出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淤痕,心中竟然有某个柔软的地方被那深深的血红刺了一下。
双手被解开之后,我的身子舒适了些,又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每日每夜都过度伤心、恸情、哭泣,实在消耗了太多的元气,我竟不知不觉在苻晖的怀里睡着了。太久太久,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来给我安全感了,凤皇,我失去你的怀抱,太久太久了。
再次醒来,已经第二天早上,我看着陌生的房间和床铺,使劲地用手砸了一下脑袋,完了完了,彻夜不归,慕容鸿得把我说成什么样?等等,我记得好像昨天是苻晖绑架了我,然后我大骂了他一顿,再然后我……
天!头脑一炸,我,我竟然……不对!是苻晖那个王八蛋趁人之危,他故意软硬兼施,想对我……我赶紧掀开被子,没发现落红,身体也没有任何疼痛或不适感,但衣服却被换过了。
王八蛋!我恨得牙痒痒,那禽 兽肯定是扒光了我的衣服,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竟然真的从此不举,所以我才没有失身。虽然被他碰到了身子让我有深深的耻辱感,但是万幸并没有失身,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确定他变成了苻公公,这多少让我心里大感痛快。
第21章 涅槃于火凤何飞卷十二
我爬下床,正准备穿上靴子,便有两个丫头过来,看样子是早就守在外面等着我的。见她们要来伺候我更衣洗漱,我一把推开,不领情道:“我自己来。”
两个丫头见我的态度强硬,便不再多说,出去端了早饭进来,我没好气地问:“你们家主人死了没有?没死麻烦帮我问一问,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其中一个紫衫丫头皱着眉头不爽道:“这位姑娘请你说话恭敬些!”
我冷笑,反问道:“我若不恭敬你又当把我怎么样?你主人吩咐你可以代他来打我了吗?”
那丫头刚要还口,旁边一直沉默的那个绿衫丫头阻止道:“好了云儿,别多事了,看主人对她那个样子,想必你讨不了便宜去的。”
那云儿愤愤不平道:“这些白虏果然个个狐媚,连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都这么会勾 引男人!”
我笑了笑,挑眉道:“你若不服,也勾引一个来看看?”
“呸!”云儿啐了一口道:“我们氐人女子才没你们白虏那么下贱!”
“那你还来伺候我这下贱的人?”我讥讽道:“还有你们家平原公,还有那些迷上鲜卑女子的氐人男子岂不都是更下贱?”
“你——”那云儿手指着我一时气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绿衫丫头拉了拉她衣袖道:“云儿我们走吧,她爱吃不吃,饿死拉倒。”云儿气的一跺脚扭着身子跟了绿衫丫头离去,还回过头来狠狠地瞪我一眼,咬紧牙道:“小心夜里有厉鬼来抓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 引男人!”话毕便从外面把门锁上,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二人一走,我便气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全掀了,然后重重一屁股坐在床上,生着恶气。这王八蛋苻晖变了太监,岂不是会更恨我?那他下一步要怎么折磨我?会不会把我送给别的男人或是卖入妓院?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若要那样,我非跟他同归于尽不可。但刚才听那绿衫丫头口气,似乎苻晖对我的态度还不错,这怎么可能呢?他到底还有什么阴招在后面?
就这么一直在房里憋到中午,我又气又急又饿,身子便也扛不住,歪倒在床上低低哭了起来。如果凤皇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不担心不害怕,纵然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会从容不迫的和他一起跳下去。可如今我们都是形只影单,又不能同归黄土,还要忍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痛苦,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气对我们来说是那么得艰难。我歪倒在床上晕晕沉沉地想老天的残忍,凤皇的屈辱,默默流着眼泪。
这时候门外传来苻晖的声音:“上朝上的我都快睡着了,父王明知道我去了也是干打盹,还不让走,真是没意思。”
“那是陛下看重平原公。”门外的奴才谄媚道:“好了,门锁打开了,小人告退。”
“走吧走吧。”苻晖慵懒地挥挥手道,然后便抬脚迈进屋子。进了我睡觉的卧室,他便发现被我打翻的满地饭菜、一片狼籍,不由怒道:“怎么回事?”
我头脑晕沉地歪在床上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挑衅道:“不知苻公公问的是哪件事?”
苻晖瞪圆了双目,气结地指着我道:“你——你说什么?”
我强打起精神,用胳膊撑起了半边身子,戏谑道:“怎么?平原公昨日不是想要大发兽威的吗?是不是后来发现自己有心无力了?”
苻晖脸色刹时绿了一层,片刻后笑恼道:“我,我有心无力?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就凭你那一下子能有多大力气就真正伤了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自寻死路。
苻晖自鼻子里嗤了一下,傲慢道:“昨日本来也就是吓吓你,又见你哭得那般凄惨,觉着可怜,更是饶过了你,你竟当真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苻晖表面上极力做出一副道士模样,其实他当时完全是不知所措,这辈子他第一次那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一个女子,第一次有一个女子那样无助地靠在他怀里哭泣,他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办,像迷了路一般。直到那个女子在他怀里渐渐止住哭声,安静地睡着了以后,他才敢再次打量着她。她就仿佛是只受了伤的鸟儿终于寻到了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巢穴,睡的那样踏实,那样宁静,让他不忍将她惊醒,生怕她再次受到伤害。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呼吸一颤一颤,那样的醉人心脾。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就这样保护她,这是他第一次想保护一个人,一个女人。
他从十三岁起就有了通房丫头,但他此刻还是第一次这么爱惜地抱一个女人在怀里,也是第一次有个女人这样依靠地缩在他怀里,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让他很眷恋。他不由觉得自己跟那几个通房丫头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真是她口中的……种猪,办完事便走人。他只知道她们大概的样子,有什么特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们的姓氏,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更别提性格、脾气、爱好或生辰之类的了。
看着他的眼神,我似乎观察到了一些很单纯又很复杂的东西。他的性格应该是自大、冲动、坦率、偏执、容易脑子发热型的,或许还有点闷骚,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了。凤皇说过我是桃花眼,苻坚、苻晖也都说过我的眼神很勾人,看来我是该好好利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