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自己看着办的。”秦若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一路狂奔,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跑得像个疯子,在心脏承受不住爆炸掉之前终于到了秦家,远远地便看到了一片废墟和一群人。
好像是一场讨伐,所有人的目标是被围在中间的某个人,要讨一个说法。
秦若分离拨开他们闯了进去,看到了最中间的人——果然是穆怀!
穆怀坐在轮椅上应对着前来闹事的秦家亲戚们和看热闹的百姓们。
不知详情的亲戚们获救之后自然也不会感恩,纠集了一众人上门闹事,毕竟他们是听了穆怀的话半夜出门见他才被抓起来的。穆怀必须给个说法。
穆怀习惯这样的刁难,从容应对。
突然闯进人群里叫花子一样狼狈的女子在他的意料之外,惊愕之下竟然生出些许感动,那颗因为秦婉词之死而冷掉的心,竟然也生出了丝丝暖意。
昨夜他是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送走了秦若,却没想到上天并不肯就此结束他的痛苦,硬生生将他留了下来。
赤井的长剑斩向他的时候,摆完了阵法的师父忽然扑了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了赤井的身体。突然间爆发的力气是巨大的,赤井没有防备,挥出长剑的动作被遏制住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没给赤井反应的机会,抓住赤井的手肘往回一折,锋利的白色长剑转回来刺入赤井的身体,将两人一起贯穿。
“师父!”穆怀震惊。
“蠢货!”被摆了一道的赤井却没有想象中脆弱,嫌弃地抓过头抽出了长剑,“你以为搭上你自己就可以杀死我吗?”
长剑从身体里面抽出,红色的鲜血喷涌,只有一滴是赤井的。
这种程度只能伤到他皮毛,不足以动摇根本。
“是吗?”赔上自己当武器的老法师的身体如同血葫芦,鲜血以惊人的速度汩汩流出,生命进入倒计时。
天空中忽然一声惨叫,是女子凄厉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那声之后更多的惨叫声追了过来,海啸一般朝着这边涌过来。
穆怀惊讶地看到师父和赤井周围竖起了光柱,飞速生长交错之后结成一个牢笼,将两人关在里面。
是师父之前设下的阵法!竟然以这种方式被触动,穆怀什么都明白了。
“该死的老头!”赤井自然更早明白了,怒骂一声,没来得及说更多便被扑过来的恶鬼缠绕上,转瞬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今天是鬼门关闭的日子啊。穆怀仰起头看无尽的黑,什么都明白了。
鬼门关闭之前,出来的鬼必须归位,晚上会有大量的鬼赶路。师父利用这点设下了血印阵法,在剑贯穿两人身体的时候让自己的血液流入到赤井的身体里面。
阵法以及法师的血液对鬼有着致命的诱惑,能让他们发狂,成为攻击赤井最好的武器。
肌肤上身体里面的血液足以让赤井陷入困境。
嘶啦一声,牢笼里忽然燃起冲天火焰,啃噬的发了疯的恶鬼惨叫着被烧死,魂飞魄散。血印阵法也被弹开,七零八落。烈焰中,一团燃烧着的红色冲天而起,从阵法中逃出来。
穆怀看到了赤井的身形。
老法师的以命相搏还是让他吃到了苦头,让他没有办法抽出余力杀掉一个指头就能捏死的那人的徒弟。
“你还活着。”秦若笑,脸上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感激。
“是,我还活着。”穆怀看着他静静地笑,眼睛里有温柔。
“二小姐回来了!”秦若的突然出现扭转了局势,大家再也没有资格越俎代庖直接逼问穆怀。
秦若走到了穆怀身后,推着他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离开,住到了隔壁街秦家的店铺里。
之后的七天里,在秦若的帮忙下穆怀将秦家产业尽数交到了来讨说法的亲戚手中。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收拾了自己几件衣裳和几本书,就那么走了。
秦若也在穆怀的周旋之下卸下了秦家二小姐的重担,轻轻松松离开了。
大小姐的案子也结了。一切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后,不属于这个家的两个外姓人,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两人一同出了城之后分别,各自走开。
“你要去哪里?”分开前秦若问。
“回我家,我和婉词的家。”穆怀还坐在车里,回答完秦若的问题后回头看了眼身旁放着的箱子,眼神无限温柔。
那里面装着秦婉词的牌位,生时他们无缘做夫妻,死后他娶她的牌位入门,以穆怀的身份给了她一个名分,也给了他自己一个名分。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秦若知道她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的,可是嘴唇抖了抖,却什么也没出口。
她没办法说。
她是鬼女的朋友,而生前的鬼女杀掉了他最爱的人,是毁掉他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
她有什么资格安慰他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有什么资格说希望以后能好好的呢。
那是一个为了保护住爱人的魂魄不惜和赤井那种人做交易,为了让爱人复生拼命修炼法术甚至差点触碰到禁忌之术的人啊。
“她不可能回来了。”察觉到徒儿几乎入魔的时候,师父用法术狠狠打伤了他,痛心疾首,“就算你手上沾满鲜血也换不回原本的她。她在和秦婉歌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以赤井的本事这么多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都做不到,你还想不清楚是为什么吗?
上了星月榜上的禁忌之术,你真的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吗?”
师父的苦口婆心终于敲打醒了走入迷途的徒儿,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秦婉词死了,三年前溺水之后就死了。他拖着一份虚无缥缈的信念坚持了三年,终于承认。
“一路小心。”秦若别开脸,声音都哑了。
“谢谢你。”穆怀没有秦若的欲言又止和悲痛,声音温和,秦若回头看他,他正好放下帘子,看不到脸,只听到声音传出来,“这一路谢谢你。”
车轮转起来,开始了新的行程。秦若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马车消失从视线里消失很久很久还怔怔地站着。
穆怀没有问过她的真实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或许对于穆怀来说,她只是他漫长一生中匆匆的过客,短暂到形象都没有必要刻下。
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两个月惊天动地一生难忘,然而也只是百年岁月中短暂的某段,传奇到无法与人说起,只能珍藏于记忆。
然而也只是一段旅程而已。他们也是她生命中一闪而逝的过客。
穆怀、赤井、秦婉词、秦婉歌……以及鬼女。
决战的那天她在杏林唱了一首歌,名字叫《独活》,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
那首歌曲是唱给穆怀听的。
我不信命,为何非要给我这样的宿命 ,来让我们一相遇就别离。
独自活过,再独自死去 。也算我们的默契。
若论成败 ,输了世界只为赢得你。
只恨已是曲终人散尽。
独自怎么活下去。
提到爱情的美好与坚贞,人们总爱说一生一代一双人。然而穆怀和秦婉词的一生一世,如此短暂。
日头高升快要到最高处了,她想起使者跟炸毛一样的嘱托,转身往孙妈妈的住处走去。
使者说今天是本月最后一次回到现代世界的机会,错过了只能等下个月。他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也不能为了保护她和已经在击杀令上的赤井为敌。
到时候后果自负。
“我的家啊。”秦若想起现实世界的家和亲人,脚步急促起来。
刚走到门口便被院子里摆放木柴的女子吓了一跳。
“秦婉词?”意料之外的人,秦若大惊。
“哦,是你。”身披黑纱的秦婉词想了想才记起她,对她的称呼却很不满,皱着眉头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我不是秦婉词。我有新名字,叫天雪。以后再敢叫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写完字手指一横,手腕中藏着薄薄的刀片,刷的一下割下了秦若的袖子。
力道再大一点血管就要被割断了。吓得秦若声音都抖了:“天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雪回手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就下秦若继续堆积木柴去了。
“是使者抓来的吗?”秦若心里嘀咕。之前倒是听使者提过一句,说月神命人就算抓不到赤井也要把再造人带回去,免得流落在外面被别有居心的人得到惹下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