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多久?”岑清垅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
“不到两炷香。”赵拾之说道。
“那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的住所,不过没船过不去。还有就是水榭的南边,有一个听风阁,那是浮云酒肆里最高的地方,先前有人不慎落水,我将那地方锁了起来。”
陶惟衍转身朝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撂下二字:“多谢!”
陶惟衍和赵拾之跑到听风阁时,那一楼的铜锁已被人撬开。陶惟衍突然心间一抖,不知道该想什么,可又满脑子都是此前赵拾之嘱咐他,让他面对白落荷时,“千万小心”之语,那人“游戏人间”之语。
这一刹的时间仿若延长到了一辈子那么长,仿佛每一个台阶都如大石头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赵拾之看着他一路冒着冷汗,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上楼梯时差点一阶踩空,忙伸手扶了他一下。
直到两人听到白落荷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你是哪里来的野人,快放了我!”白落荷气急败坏的吼着。
“抓我之前,你都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么?找两个兔子样的黄毛小儿就想绑我!”云星玄说道。
“你到底是谁!!!哪来的野人!”白落荷显然放弃挣扎了,只能在言语上进行谩骂。
“大名鼎鼎的千世台星玄少主,你都没听过?还敢来北边撒野!”云星玄笑道。
白落荷听到“千世台”三字时,悬起的心平静了一半了。他本想着抓这丫头过来,逗逗她,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赵拾之的眼。顺便试探着看看,赵拾之是否全然无心。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古灵精怪,佯装被抓,待到他拿起手要挑着这丫头的下巴做轻浮之举时,竟被反手给绑了!
这云星玄武艺竟如此了得,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刺客,一早挖好陷阱,等他羊入虎口。若自己落到了北朝的刺客手里,那就不得了了。还好,还好,未酿下什么大错。
“呵!原来是个臭道姑啊!听过道姑还俗的,怎的?你还未入道呢,就开始勾引良家公子了?”白落荷奚落道。
“啪!”的一声,云星玄抽了白落荷一个嘴巴:“这嘴,可够利的。我可说不过你,不过我动手能力强啊!”
说罢又是“啪!”的一嘴巴抽了过去。
“你个臭道姑!敢打我!啊……还打……我的脸!”白落荷忽觉得一阵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鼓起腮帮子,缓解他已经热辣辣的脸。
云星玄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心想:“光天化日敢绑姑娘,不给你颜色看看,这以后还了得?”于是又伸起了手掌,做打的姿势,然后看着白落荷,跃跃欲试。
“别,别,别,姐姐,绕过我吧,下次是在也不敢了!”
“绑我做什么?”
“你勾引赵拾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他了?对视一下就是勾引了?那他昨天还一直看着你呢,也是他勾引你么!”云星玄强制着一脸的怒气和诧异反问。
“我倒是想呢!”白落荷小声嘟囔了一句。
云星玄又举起了手,“能好好说话么?下次还敢绑姑娘么?”
“姐姐,好姐姐,好好说话,不说勾引了,不敢了,不敢了。”
此时,陶惟衍和赵拾之已经走到了二层的阁楼之上。
赵拾之轻抬双手做了一个小小的“敬佩”的动作,然后赶忙去扶起来坐在地上的白落荷,给他松绑。
“拾哥哥,呜呜呜……”白落荷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委屈的看到了家人,眼泪汪汪的开始诉苦:“她……”
“公子,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是你错在先的,算了吧。”赵拾之又同云星玄说:“云姑娘,皆因我的过错,让你与我家公子产生误会。我替我家公子赔个不是。”
而此刻的云星玄并未答话,因她看到陶惟衍顶着一张铁青的脸看着她。她想许是自己刚才动手打人太过鲁莽,惹得陶哥哥生气了:“陶哥哥,我,我就是教训教训他……”
陶惟衍如火中烧的眼神,在看到云星玄无碍那一刻就灭了下来,来的路上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可单单没想到云妹妹不仅没事,还反败为主。只因事情发生在他太过在意的人身上,他已经失去判断事物本身的能力。刚才似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神思和力气,在见到云妹妹的时候,他忽觉四肢无力,可还要勉强的站着,所以他走到了云星玄边上,后背偷偷倚靠在听风阁的柱子上。
陶惟衍用自己仅剩下的一点力气,伸出右手,轻轻地摸了摸云星玄的头:“你没事就好。”
“陶哥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云星玄看到他已经出现虚脱之相。
“我……没事……”陶惟衍虚弱的说道。
已经站起来的白落荷看见二人郎情妾意的,好不痛快。忽然计上心来,想:“我到要看看,这厉害的星玄少主,若是……”于是白落荷使劲儿推了云星玄的左肩一掌,只听云星玄“啊!”的一声,越过栏杆,掉向水里!
这刹那光景,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也未曾想这白落荷竟下如此低劣手段!
陶惟衍也未多想,在一刹那抱住了云星玄,然后两人双双从听风阁的二楼,掉进了湖中!
“噗通!”
“你!”赵拾之指着白落荷的鼻子骂道:“两年未见,你竟任性到这般田地!倘若陶公子和云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今日便是你我绝交之时!”说罢赵拾之赶忙跑下阁楼去。
待到岸边,已见云星玄拖着陶惟衍往湖边游来。
青冥风月馆·水榭
“陶哥哥已经昏迷半日了,怎么还不醒?”云星玄着急的问道。
“我已经号过他的脉象,并无大概,许是这两日过于疲累,加上招了些风寒又落入水中,需要好生静养一番。”赵拾之说道。
“陶哥哥,身子骨,怎如此弱?”云星玄问道。
赵拾之明白云星玄这话其实是对陶惟衍的关心之意,可还是有些恼怒的想:“还不是因为你。这女子有时心细如发,有时呆若木鸡。唉!苦了我的主公,希望万不要影响我们筹谋的大事才好啊!”
赵拾之顿了顿,说道:“陶兄觉得这浮生酒肆太过杂乱,这两日都在榻上守着你,未曾好好睡过,因此生了风寒。你,可知他为何掉入水里么?”
“陶哥哥,他想拉住我,可是没来得及?”云星玄试探着问。
赵拾之冷笑道:“在我看来,若你掉下的是悬崖,大抵他是生了同你一起死的心。即便是死了,也要做你身下那块肉垫,让你舒服些。”
“这是何意?”云星玄看出赵拾之的冷笑神情,追问道。
“自己想,在下告辞了。”赵拾之气哄哄的出了水榭。
夜里陶惟衍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抱着云星玄,两人落入水中,云妹妹冲着他笑,那黄纱衣在水中漾得如一捧莲瓣,只是暗流汹涌,不断的冲击得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他想大声的叫,可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梦中他看见云星玄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站在一道空荡荡的城门前对着他笑,可当他想跑过去拥抱的时候,云妹妹穿过她奔向了陆梦虞。他没有哭,但是觉得眼泪已成川,他没有去挽留,因为此刻的他,什么都抓不住。
梦中他看见云星玄站在悬崖边唤他“云哥哥”,他想拉住她说:“云妹妹,别过去,到我这里来。我保护你。”可无论他怎样用尽全身力气,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陶惟衍躺在水榭的床上,头上敷着一块麻色长巾,而云星玄则坐在床下的脚凳上,身体倚着床沿,头靠在了床上。
这已经是她给陶惟衍换的第三块敷头的长巾了,可陶哥哥这头依然烫得很。
她将头从床边抬起,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陶惟衍的头,却仍是不敢睡,只将头继续靠在床边,侧向陶惟衍的脸。
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赵拾之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在我看来,若你掉下的是悬崖,大抵他是生了同你一起死的心。即便是死了,也要做你身下那块肉垫,让你舒服些。”眼前又反复回忆着她掉下听风阁那一瞬,陶哥哥抱着他时的情形。
“竟有人,对我这般好。”她的手指从陶惟衍的额头轻轻的滑过了他的脸庞,忽然想伸手去摸摸那个高挺的鼻子,可又不知为何,手指悬空,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