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约了云姑娘吧。”
“很明显么?”
“嗯。失落的很明显。”阿婆笑着说道。
“可能我那日在萝衣山顺口一提,她不记得,也很正常,对吧?”陶惟衍自言自语的朝着桂影月沼湖的方向走去。
起初时,人影攒动,街市热闹,有乞巧的姐姐妹妹的欢歌笑语声,而后桂影月沼湖上的湖心亭传来阵阵琵琶声,幽幽余音,成双成对的男女沿着月沼边放水灯,有鸳鸯成对的水灯,有并蒂莲花的水灯,有双飞小燕的水灯,有合欢绒花的水灯。慢慢的,路上行人渐少,歌舞音稀,竟有些店家开始打烊了。
陶惟衍就这样坐在月沼边的酒楼里,看着世间繁华,也像在等什么人。
“你可够狠心的,一个月,杳无音信。”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把仍在桌上的剑,还有一个着深蓝色紧身武袍的仍剑少年。他坐在了陶惟衍的对面,对着酒楼里面喊“小二,来壶仙人醉!”
“你何时来的?”陶惟衍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从你送小娘子出你家后门的时候。”少年饶有兴趣的说道。
“赵拾之!你是闲的么?”陶惟衍说道。
“说的对,挺闲的。我就是个采诗官,来这城里只得你一个朋友,你一消失就一整个月,我啊,好闲。”赵拾之拿起酒壶,对壶喝了一口,然后说:“我一直从你家后门跟到现在,你都没发现,可见你是多么的失落。看你的背影都像个冰山一样,我就去楼上听了会曲儿,才下来。主要啊,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一副痴情种的样子了。”
陶惟衍叹了口气,然后瞬间切换了一副沉稳正色的样子:“说正经事。可有什么消息?”
“哎!”赵拾之看着陶惟衍身后叹气道。
“你又叹什么气。”
“我倒是很想和你谈正经事,可是你的小娘子,要掉进月沼湖里了。我……”赵拾之无奈的摆摆手。
陶惟衍立刻回头,看见云星玄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在月沼边游荡。
“你走吧,明日淡雪妆楼再谈。别让她看到你。”
“陶公子,你没救了。”说罢,赵拾之提着酒壶上楼去了。
陶惟衍赶忙快步走到月沼旁,一把拉住了差点掉进湖里的云星玄。
“你喝酒了?”陶惟衍拽着云星玄,以保证她不再朝着水里扑去。
“孤竹城这仙人醉,真的不是吹的,一顶一的好,第一口有桂花香,第二口有茉莉味儿,第三口嘛,佛手柑的香气……”显然云星玄已经喝的语无伦次了。
“你的酒莫不是坏掉了?我怎不知这酒有这许多气味!”陶惟衍看着她醉醺醺的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
“陆哥哥说的呀。”云星玄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陶惟衍生气的脸,然后用她红扑扑的脸靠近陶惟衍的脸,对着他的脸颊吹了一口气“你闻闻看嘛。”
陶惟衍见路上行人已不多,于是拦腰抱起云星玄朝着自己的宅子走去。
痴情女挥剑斩情丝
云星玄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睁开眼就看见白色的帐幔,她揉了揉额头,头痛欲裂,努力的搜索昨晚最有拥有的记忆,可就是想不起来这是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张床上。
“云姑娘,你终于醒了。”阿婆递给了她一条打湿的帕子。
“阿婆……我……我头好疼。”云星玄挣扎了两下,显然这已经是陶惟衍的私宅了,她就没好意思问在哪里,怎么在这里。
“快擦擦脸,来中庭吃饭吧。公子说今天太阳不毒,让我等你醒了,给你在中庭摆饭,让你多晒会太阳。”
“他,他去哪了?”
“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约了朋友。”
“嗯,有劳阿婆了。”
云星玄终于在睡了六七个时辰后穿着中衣下床站到了地上,若不是她见阿婆走的四平八稳的,她以为此刻在地震。头依然晕的很。
她推开了床边的衣橱,想是阿婆帮她脱了衣服放进衣橱了。可打开衣橱才发现,白、黑、青、蓝!全部都是陶惟衍的衣服。
“阿!阿,阿,阿婆!”云星玄忙叫方才走到门外的阿婆。
“我在呢。”阿婆听着孩子惊吓的叫声,连忙朝回走。
“阿婆,这这,这,这怎么都是你家公子的衣服?”
“这是我家公子的卧房,衣橱里当然都是她的衣服了。”阿婆带着笑意认真的回答。
“那他睡的哪里?不是,我,我是想问,我的衣服呢?”
“公子说他的卧房舒适些,给姑娘住。他住的东边的厢房。”阿婆说罢就到屏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女子的衣服,“姑娘的衣服我拿去洗了,在外面晒太阳呢。你也赶紧换上这身,来晒太阳吧。”阿婆笑着说道。
云星玄坐在中庭摆放的餐桌前,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喝完阿婆给她煮的醒酒汤,看着满桌清汤寡水的小菜,并未动筷。似是胃里倒海翻江的搅动着,没什么胃口。
“昨晚我走到了陆府,然后……”云星玄专注的自言自语的思考着,忽觉一抹黄色遮住了眼睛。
“然后什么?”只见陶惟衍拿着几只黄色的花在她眼前晃。
“你回来了。”云星玄偷偷看了一眼陶惟衍说道。
“嗯,这个给你。”
“黄花菜?”云星玄一脸疑惑。
陶惟衍笑了一下,摇摇头。
“新鲜的黄花菜?”云星玄说。
“萱草,忘忧。”陶惟衍笑道。
“哦,谢谢陶兄。”云星玄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昨夜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陶惟衍打趣道。
“昨夜?”云星玄发现,如何也逃不掉面对这个问题了,可以想象,自己昨夜一定做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以至于头都炸了,都不想记起来。
“嗯,你叫我陶哥哥的,我觉得甚好。”陶惟衍拿起一樽花瓶在庭院的小池边舀了半樽的水,然后又在云星玄手中拿过忘忧草插进了花瓶里。
“昨晚,我可还说什么了?”云星玄试探的问道。
陶惟衍正了正袖口,坐在云星玄对面,望着她说:“全部么?”
“说了很多么?”
“很多,很多。”
“那,挑重点说?”
“说你昨晚还未进陆府的门,就遇见了陆家的管家白翁。说陆梦虞要和晁家小姐定亲了,叫你莫要太过伤心。你打算去见一下陆梦虞,岂知回头就见到陆梦虞和晁家小姐在路口作别。两人郎情妾意,一对璧人。”
“好了,别说了。”云星玄忽然觉得,自己都想起来了。
“我听了一件关于陆梦虞的事情,你可能想要知道,要听么?”
“嗯。”
“据说上月初,陆父去给北朝皇帝送贡品,遇上了罕黑族攻打北都的骑兵,生死未卜。而族里的士兵有曾到过孤竹城的,知陆父曾是孤竹首富,就传人给陆梦虞送了一封信,说要千两黄金换他父亲的命。”陶惟衍看了看云星玄的神思还算正常,就继续说道:“十几年前陆家因和南朝做生意曾为孤竹城首富,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往南朝的商路走不通了,陆父就转头北朝,做朝廷贡品的采办买卖。可北朝官员腐败,近些年卖官鬻爵甚是猖狂,层层扒皮,陆家的买卖也江河日下不复以前了。加上,陆父为人中庸低调,并不热衷于光耀门楣,这渐渐的陆府也衰退了许多。而晁家背靠着东海国晁家的势力,确实是头号的大家族了。”
“晁家小姐很有钱么?”
“嗯,不仅有钱,她家这一支,三代单传,到了她这代,连男丁都没有,只她一个人。”陶惟衍补充到。
“所以她就是全孤竹城最有钱的人了?”
“可以这么说吧。”
“那我懂了。”云星玄把最后一口醒酒汤端起碗喝了个底朝天。
“懂什么?”
“他若是能和晁家小姐定亲,就有钱可以救他父亲的命了。”云星玄坚定的说道。
“你不伤心?”陶惟衍说。
“为陆叔叔生死不明而伤心是有的。”
“那陆梦虞要和晁家小姐定亲,你不伤心么?”
“伤心也没什么用。娶谁,总归也不会娶我。”云星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想赶紧逃离中庭,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那个从记事起就认识的男孩子,那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习武的男孩子,那个每年都陪她过上元节的男孩子,那个为了让她努力学武,天天吵着只要她送的八角坠凤灯的男孩子,那个如玉山临风般温柔的男孩子,要娶别的女子为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