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番外(38)

作者:长流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雪初霁,红墙映雪。道路两旁是特意扫过的积雪,路上还有些滑,白榆不由得慢下了步子。

冯宁不敢领先他太多,只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睁着眼说瞎话:“殿下,陛下今晨下了废后的旨意。您被皇后囚着久了,趁着百官尚在,陛下想先让他们认认人……”

白榆听了,心中不免冷笑:唐茹囚他?到底是谁囚他?

转而又想起他曾以“小贵人”的身份见过些人,脚下的步子顿住了,如何也迈不开。

冯宁自是个体贴入微的:“殿下不必担心,岑阁老年岁大了,今晨辞了官回家修养。至于三位王爷……殿下大可放心。”

白榆终还是沉默地跟着冯宁走了。

他一路上听着冯宁说的话,才知道唐氏一族上下都遭了贬,唐正则直接下了狱,废后要在冷宫度过余生,连白陸也受到了牵连,被下了三个月禁足令。

而唐茹之所以被废——一是滥用私刑,谋害皇嗣;二是构陷、毒杀付嫔。

当年付苒连同白榆被幽禁冷宫,朝中许多人纷纷猜测缘由,自是有人上书为年幼的五皇子求情。后来不知怎的私底下传开了缘由,也便没人再揪着此事了。

可他现今却说是唐茹诬陷,那言外之意便是认了白榆。

他想,这人……用唐氏除了付氏,把前朝留下的祸患连根拔起,再用唐茹杀了付苒,又放人唐氏日复一日目中无人,妄图左右储君之位,拔了自己眼中钉,却又长了肉中刺,他便用那血淋淋的钉子挑出那根刺。

谁又是无辜的呢?

终于走到了太极殿。

殿门大开,他自台阶下遥遥一望,便可看见殿内乌泱泱的臣子,皆背对他而面朝圣颜。白柏坐得那样远,远到让他看不真切,也无法分辨那人的喜悲。

白榆抬脚迈上了台阶。

冯宁便大声通传道:“五皇子到——”

他极力忽视那些闻言一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穿过漫长又漫长的太极殿廊,走得极为艰难。

然后,如同登基大典那日,屈膝跪地,按着手,行了三次叩首大礼,显得郑重极了。只是他动作缓慢,又透着生疏:“……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尖的人发现天子的手伸出又收回。

白柏有些坐不住了,他并不愿意见到白榆双膝跪地向谁请安的模样,他险些离开龙椅亲自扶起白榆。

可在台下一同的,还有无数臣子,那些人的目光聚焦在白榆和他之间,他什么也不能做。

“平身吧。”

白榆便又起身。

与白谨亲眼见过不同,白陸先前只见了个背影,如今衣袍一换发型一改,只觉得眼熟了——眼熟自己的亲弟弟,本也不是件怪事。

至于皇长子,跟着自家王妃一道去了临城,还没赶回京城。

是以,只有白谨紧紧盯着白榆——他在发抖。

白榆在发抖。

白谨在心底反复咂摸了一回。

朝参很快就散了。诸事已定,那些曾经是唐府的门客的官员也一一遭了停职查办。

若说朝中新发生的大事,另一桩便是关于这位五皇子了。白柏有意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个脸,算是间接表了态,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白榆封了王,封号“雁”,又命人将端王旧府翻修一番,更换牌匾,一并赐给这位雁王了。

百官走得走,独独白谨挪不开步子。岑见奚瞧他一直呆在原地不走,想过来拎人,又听见陛下道:“白谨,你留下。”

他只好退到外面去等了,留下那父子三人。

殿内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白柏走下来,停在白榆面前两步有余,他分明在跟白谨说话,却一直紧紧盯着白榆:“王府翻修还需一段时日,白榆便……暂住在你的府上。”

白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白柏。他还以为是白柏故意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了把他扣留在宫中。

一想到他有错怪白柏了,白柏似乎——是真的要放自己离开,白榆有些脸红,连心跳都有些快了,心底异样的情愫更为明显。

白谨缓缓道:“儿臣领旨。”

他的目光暗了暗,忍不住伸手去摸白榆的脸,又堪堪停在了空中,道:“你是他兄长,做事需得有个样子。每五日带他进宫一趟,朕要考核小榆的功课。”

白谨瞧见他僵在半空的手:“……是。”

“……五日太长了,还是三日吧。”

“……是。”

“小榆,燕知朽开的药还得照旧吃……昭王府的厨子不比御膳房,若是吃不惯……”

白榆抿着唇,抬着乌黑的眼,昏星似的看着白柏。

“我就命人送到昭王府上,好不好?”

白谨不敢动,只能在心底悄悄翻白眼,已经要翻到天上了。

———————

🐟:那我和没走的区别到底是什么?生气了!

🌲:……不用和我一起睡觉了吧。宝宝不要气。

白谨:呵呵。

第40章

白榆坐在白谨回府的马车上,还有着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他偷偷打量着白谨,千言万语被压在心底,时间一长,就无从开口了。

两人相对无言。

他只好撩起侧帘看向马车外,朱雀街车水马龙,繁荣之景不改,京城风物依旧。

白谨忽然道:“昭王府的厨子不比御膳房的差的。”

白榆放下帘子,眸光转了一圈,落在白谨身上。

他继续道:“父皇又没尝过昭王府的菜,他只会胡说吹嘘自己的好,巴不得你回去。”

白榆眼中藏了些笑意。

“天下第一楼你还记得吧?那楼里的掌勺大厨就被我挖走了,现在专门给昭王府做菜,岑家那小子天天跑来蹭饭,肯定比御膳房的饭菜好吃。”

白榆笑了:“……三哥,你和白……你和父皇比什么呢?”

白谨一想也是,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白谨叫府上的人收拾了小别院,这别院倒是雅致,院中竹林影潇潇,墨竹覆雪,嶙峋山石藏于其间,阁楼水榭掩在其后。

太雅致了——雅致得不像是白谨府上的一隅景色。

白榆心底嘀咕两句,若说是大哥的府上他倒还相信。他这大哥和白谨都是淑妃所生,大哥从小酷爱吟弄风月,白谨小时候没少打架,志趣也低得很,六艺一技不通,整日光看些话本子。

白谨翻了个白眼:“这是大哥所布之景,我可没这雅致。”

白榆眨眨眼,一点也不觉得被人看穿腹诽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说呢,三哥。”

白谨听见他这“阴阳怪气装无辜”的语气,几隔春秋,一时竟有落泪的冲动,而他已无法再如幼时那般同白榆斗嘴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此院名叫归云,白榆便住在了归云阁中。他那日临行前听白柏的絮叨之言,知道他给自己又安排了老师,不曾想竟是岑见奚。

他幼时一贯喜欢听岑见奚讲故事,岑见溪总能说得妙趣横生,逗得人开怀大笑。只是这番再见,却已没有幼时的亲近了。

岑见奚始终与他隔着些距离,教得小心翼翼。

白榆只觉得心底空了下,有些道不出的难过。

倒是宫中,这厢白柏听着暗卫的传报,脸色是可见的难看。

“他还想同朕比什么?比王府的饭菜好吃?”白柏越想觉得古怪,他自己被小傻子的眼睛勾了魂,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愈发觉得白谨也不是个安好心的,“你找人盯紧了,莫让小榆遭了他的骗。”

有句老话还是“若想抓住一个人,先要抓住他的胃”,白柏思及此,又道:“去命翻修王府的人加快些速度,小榆好早点搬出来。”

“岑家那小子呢?”

“回陛下,岑少卿未曾逾矩,只是……雁王殿下好像兴致缺缺。”

白柏又觉得不是滋味,心底酸溜溜地想,难道要做些过界的行为才能有“兴致”?

掌中还握着那枚小玉扣,自上次白榆又解在了书案上,他便收起来了,时不时摸摸,好像这玉扣贴着白榆久了,也沾上了白榆的体温。

脂玉柔滑,就像……

白柏眸色黯了,不过几日未见,明日便是白榆进宫的日子了,偏偏这几个时辰变得格外漫长,格外煎熬。

已经入了夜,又是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洒满竹林。白榆在烛光下临好了最后一张字,归云阁不比乾安殿刻意将炭火烧得暖和,坐久了难免有些僵,便打了伞上林中走几步。

上一篇:长安少年游下一篇:圆缺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