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番外(16)

作者:长流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白柏眸光深沉地落在白榆潮红的脸上,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指尖便发起烫来。

他将空碗给了宫女,重新拥着白榆躺下。

那边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退到了偏殿,掐着时辰再去给白榆把脉。

白柏拥着他,拉上了被褥,给他盖得严实,时不时探着他额头的温度,见慢慢发了汗,才舒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秋雨缠绵整夜,打落一地金叶。殿内新添置了好些个小火炉,烧得殿内暖融融的,唯有雨丝带来一些凉气。

白榆迷迷糊糊着,睡得并不深,偶尔醒了,也浑身酸软,一个劲儿地往白柏怀里蹭。

白柏担心着他,也睡得不安实,被蹭了几下便醒了。他将手伸进白榆的衣衫,顺着脊骨抚摸着,蹭着细微的汗,似有安抚之意。

白榆靠在他肩上,这才又渐渐生了困意,倒头睡着了。

待白榆悠悠醒来时,天色已经转晴,他浑身绵软,提不上力气,被白柏喂着将就地喝了几口粥,又病恹恹地躺下。

带着寒气的秋雨停了,他的惊惧便也停了。

白榆翻了个身,继续眯眼浅眠着,他在榻上扭了扭,没等来自己的哄睡待遇,又睁眼,双眸剪水,望着白柏。

白柏被他看得心猿意马,故意问道:“怎么了?”

白榆还变扭着,嘟囔着嘴又盯了他一会儿,小声道:“摸摸我……后背……”

白柏笑了声,撩开他的衣摆,探手进去,粗砺而带着厚茧的手指在光滑的脊背上抚摸着。白榆这才闭了眼,哼哼唧唧地享受着。

白柏耳语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要摸背才肯睡?”

白榆不吭声,热气喷薄在耳侧,勾得他有些心痒。他背对着白柏,被摸得舒服了,才睡意昏沉地小声嘀咕:“喜欢你……才让你摸的。”

白柏没听清,只当他又在嘀咕着梦话,一直到白榆睡熟了,他才撤了手。

他不免想起白榆小时候,睡前总是缠着他,黏黏糊糊地说要摸背。他自己幼时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府里其他孩子也未曾找他要过这种待遇,还特地问了太医,太医与他说:“这是小王爷喜欢您呢,正常的,只是旁的人都是找母亲摸背……”

白柏一听,也便明白了。

小榆同付苒,虽是母子,却并不亲近。府中女眷稀少,白榆似是对她们有抵触之情,他便将白榆接到自己身边看养着。

也难免小榆同自己更亲近些。

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他竟还留着这习惯,今时不同往日,他再摸着背安抚白榆时的心绪,也同十几年前相差甚远了。

直到中秋夜宴,白榆也未有好转的迹象——他还是那副孩子心性,总是发着呆。

第17章

中秋宴飨,群臣百官皆可携带几名家眷,后妃尚座另一侧。太后抱恙,并未参加,便由皇后领着众妃叩月祭拜之后一一落座,左右各设百余席,而她与帝王高坐明堂上。

繁复华丽的凤袍加身,她足以藐视除了帝王以外的任何人。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宴席,没瞧见那小傻子,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侧首打量身侧的帝王,帝冕十二旒,十二章饰衮服,将他的神情愈发衬得疏离而冷漠,令她一瞬有些后怕。

大殿内轻歌曼舞,他受着群臣祝贺,燕笑语兮,似是在欣赏白谨安排的歌舞,思绪却散在了乾安殿。

他出宴前喂着白榆吃了几块小月饼,白榆近来愈发嗜睡,像只遇冷便要冬眠的小动物,蹭着他的手便睡着了……按理来说,到晚宴结束,他应当是不会醒的。

“陛下,”皇后道,“自臣妾嫁与陛下,已有二十个年岁了,可惜臣妾不争气,以致陛下适逢壮年,膝下却子嗣稀薄。明岁该是选秀的时候了,若是陛下有意,臣妾定当……”

白柏打断了她:“不必了。”

皇后牵强地笑了笑:“那位小贵人,一直放在乾安殿也不合祖训,陛下若是喜欢得紧,不妨赐个殿,放在后宫养着,也并非没有先例……”

“皇后,”白柏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朕与你夫妻二十载,不是你手伸到乾安殿、伸到前朝的理由。你若是安生待在后宫,朕尚可念在昔日夫妻情分,保你在皇后位上长乐无忧。”

皇后顿时面色惨白,她那牵强的笑尚还挂在脸上,顿了许久,才道:“……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妾绝无此意。”

她脑海中却回想起付苒,那女人生得美艳不可方物,临死前还固执地穿着鲜红的衣裙,即使疯了——也是个高傲的疯子。

白柏借故讥笑道:“今日中秋,按照祖制,朕本该去你宫中,既然皇后没这个心思,朕也便不讨这个嫌了。”

见酒过三巡,白柏才随意撇了个理由,离了席。

冯宁道:“陛下,现下是回乾安殿,还是直接将小贵人接来?”

白柏想起什么,叮嘱道:“马车上先燃着炉火,暖和些,朕回乾安殿接他。”

与白柏设想不同,白榆这一觉睡得极浅,他做了个噩梦,不多时便醒了。

乾安殿内只设有几盏昏黄的宫灯,他揉着眼,坐起了身,寻着远处的光亮,披衣在檐廊坐下。

白榆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穿红衣的女人扼住他的喉咙,他饿了几天几夜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拼命去踹她,结果女人在他面前吐着鲜血死了。

是一个噩梦的终,是另一个噩梦的始。

大部分宫人都被调去了宴席上,只剩下阿芸和几名宫女。嫩黄的衣衫被秋风带起,他寂寥地仰望着皎月。

阿芸替他系好了衣衫,又拿了件披风来给他披上:“贵人,小心着凉,不进殿歇息吗?殿内火炉烧得暖烘烘的呢。”

白榆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依稀能望见远处的灯火通明与歌舞喧嚣,乾安殿内的几盏宫灯愈发昏黄,愈是被衬得寂静。

阿芸已经跟白榆混熟了,觉得他一个人坐着未免显得可怜,便也不见外地坐在白榆身侧。

她仰头看着月亮,忽觉泪意上涌,忙用手袖擦了擦:“小贵人,今日是中秋啦。我有些想念我的家人了。”

白榆看着她,侧首表示不解。

“中秋呀,就是……”阿芸指着天上的月亮,“小贵人,您看,月亮是不是格外圆?中秋应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其实宫里远不如宫外热闹。这日没有宵禁,家家户户都会竖着旗杆燃灯,满城灯火,可亮啦!我会跟阿娘一起祭月,然后再吃她做的月饼,哥哥还会买个花灯来哄我。”

白榆又顺着她的手去看月亮,看了半晌,道:“又大又圆的……像个饼。”

阿芸笑了:“所以才有了月饼呀。”她想起什么,又说,“呀,前些时日听陛下说,今日是不是你生辰来着?我去给你下碗长寿面吧……”

白榆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摇摇头。

阿芸被他看得有些脸红,缩回了手,才听见他道:“……十七。”

“什么十七呀?”

白榆垂眸,不再言语。

有宫女到阿芸身边附耳道:“阿芸姐姐,还是早些扶着贵人进去休息吧,若是着了凉,陛下是要怪罪的。”

阿芸也担忧,只得又问白榆:“贵人,真的不用进殿歇着吗?”

夜风带着凉意,撩起他散落的青丝,垂落在嫩黄的衣襟上,他收紧了披风,摇了摇头。

阿芸无法,但见他好似很中意披风,便又道:“过些时日秋猎,兴许陛下会赏狐裘制的披风呢。”

白榆抿着唇,他又仰起头来,眸光却散乱无神,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在看旁的什么。

阿芸见他还散着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又寻了木梳来替白榆梳发,想着先前冯宁的吩咐,手下便给他束了个利落的高马尾,又捋顺了束不起来的碎发,这才舒了口气。

白柏回来时便瞧见这样的光景。

他并未惊动白榆,先进殿换下衮服冕旒,穿上玄色的轻巧便衣,由着宫女给他重新梳了发,遥遥瞧着白榆系着披风独坐在檐廊上,好像颇有些寂寥的味道,他又有些后悔为何不曾早些回来。

阿芸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白柏悄然坐在白榆身侧,月光给他的面容添上份朦胧而不真切的美感,他附耳调笑道:“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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