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则于一边小声的说，一边时不时的瞄一眼谢衍。
他知道他哥这个人生性冷血，人性淡薄，一般的事情不会入他的眼。
即便是四五年前的家产之争，谢家闹得你死我活，他哥还是能从漫山血海里面走出来。
只要擦干满身的血，他就还是谢衍。
唯独能让谢衍耿耿于怀，多年都忘不掉的，只有十六年前那件事。
果然谢衍听见这番话神情僵了一瞬，脸色沉了下来，指尖不断的转着食指的黑戒。
方则于感觉到谢衍身上气息的变化，开口想要补救一下。
谢衍却站起身，走到桌台前，拔开一瓶洋酒，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一饮而尽。
“哥。”方则于还想说些什么，被谢衍伸手制止。
“你现在去国外，调查那个人的下落，一定不能让他跑了，争取从他嘴里套出另一个人的位置，抓住了就带到我面前，我要让他俩偿命。”
方则于接到任务，转身出了办公室。
晦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谢衍一个人。
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右手捏着水晶四方杯，食指轻动，戒指与杯体相触发出轻灵的声音，金黄色的酒液在杯里晃动。
窗帘没有拉紧，半扇阳光从缝隙里露出来，与周遭的黑暗映的半明半昧。
谢衍很讨厌光明，他生来就在泥泞的暗藻中，四周伴随着暗潮涌动，伸手就会被剁了手脚。
他为了不被人剁了手脚，只能扛起刀去剁别人的手脚。
他铁石心肠，连呼出的气都是血腥，应该无限的堕落到地狱，受万事万劫的折磨。
谢衍也无所谓。
直到有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伸出稚嫩的手，告诉他：“别怕。”
谢衍从来都不会怕。
可那句‘别怕’还是贯穿了他未来的十六年，一直触到他冰封心脏里最炙热的地方。
谢衍第一次生出念头，他想伸手想要抓住那簇光。
摊开手，指尖却只触到了半片温热。
这时电话响了，谢衍五指合拢将手缩了回来，垂眸看着来电显示，眉头上的烦躁如潮水般褪去。
“喂，苏绍……”
第10章
在医院挂了五天吊针后，沈光落出院了。
回到家后，沈光落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想到他又要开始和谢衍斗智斗勇，身上的背包好像突然重了十斤。
头疼。
完全高兴不起来。
王妈在门口指挥着司机搬东西，不住的数落沈光落。
“就住了这几天院，你看看这东西乱的，你自己也不知道收拾，你就算傻，也应该把衣服洗洗，到时候谢先生回来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等到东西都搬完，王妈抖着抹布，又指着沈光落的行李箱说：“你这箱子去泥里面滚了啊，这轮子脏的！你回来就是给我找麻烦的吧，你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最好别回来了。”
王妈聒噪的嗓门直冲天灵盖。
听的人心烦。
沈光落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愣是憋着一口气，提溜着箱子走进房间，仰倒在床上，闷声说。
“真啰嗦。”
口袋震动了一下。
沈光落拿出来新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有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
他还记得上一次打开微信的时候，微信里显示了999+的未读，好友人数达到了上限，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想加他的好友。
而现在他的微信的列表里，只有小七一个人。
小七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天都没有出现。
沈光落觉得小七这个人很神奇，明明是个普通人，却有些常人没有的本领。
比如，他还是个高中生。
比如，他总可以转扮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出现在沈光落身边，然后又突然消失。
沈光落问过他，随时变装这个本领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小七的回答是：落哥，cosplay你不会不知道吧。
cosplay？
可拉倒吧。
沈光落点开聊天框。
七仔：落哥，你到家了吧。
光年：嗯哼。
七仔：落哥，这几天我没法陪你了，我这边出了点事。
光年：怎么了？
七仔：唉，好烦，我的一个小弟被人打了，我要去给他报仇。【老人叹气表情包】沈光落看到这里有点想笑。
尤其是想到小七的瘦胳膊腿，还张牙舞爪的要去打架，就像一只龇牙咧嘴要咬人的小仓鼠。
光年：你？打架，就你那瘦胳膊腿，别被人给打折了。
七仔：落哥，你这什么话？我在我们学校里可是老大，全校最a的男人。
光年：……你怕是对自己认知不太清晰。
七仔：【黑人问号脸】
光年：打不过了叫你大哥我，我打架贼牛逼。
这句话一说，小七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是长时间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光落正想发个问号，就看见小七回复过来了。
七仔：落哥，你怕是对自己的认知也不太清晰。
光年：滚！
这场聊天不欢而散，沈光落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双手垫在脑后发呆。
枕头下还藏着一把刀。
一个月前，沈光落经历了那场要了原身命的事故。
沈光落比较幸运，没有死成，脑部重伤，还让他恢复了记忆。
从那天开始他就把刀放在枕头下，这样晚上他才会睡得安生。
沈光落躺在床上，刚想眯一会，房间门被大力锤响。
王妈的大嗓门响起：“沈光落，下楼！等下谢先生就要回来了。”
沈光落应了一声，揉着眼的走下楼。
今天是周六，谢衍晚上会回来吃饭。
夏天，天会黑的晚一些，一般七八点还是半亮的。
今天六点多天已经变得灰暗，阴沉沉带着一股闷热劲，漫天的风刮起来，尘土飞扬，昭示着一场暴雨的到来。
沈光落盘腿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
一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大雨，一心等着谢衍回家。
傻的跟瓜一样。
怎么就喜欢了谢衍这个狗。
沈光落对于自己当时的想法，百思不得其解。
王妈将饭菜端上餐桌，喊了句：“谢先生回来了啊！”
谢衍到家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进屋和王妈打了一声招呼，没看沈光落。
沈光落默默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吃饭。
餐桌是长方形，谢衍坐一头，沈光落坐在另一头，两个人的距离足足有一米。
为了照顾两个人，王妈需要将家里的饭菜分成两份，一份给沈光落，一份给谢衍。
很麻烦。
但是两个人还是一直这样坐。
不是因为情趣，而是谢衍想要离沈光落远一点。
今日的沈光落有些不一样。
往常谢衍进家门时，沈光落会满脸欢喜的迎上来，在对上谢衍目光时却步，最后弱弱的叫一声哥。
吃饭时沈光落会怯生生的偷看谢衍。
可是今天谢衍进门时，沈光落没有起身，吃饭时沈光落也没有抬头。
谢衍察觉到这些变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松快不少。
以往沈光落的目光亮的炙热，能把人灼伤。
这种热度对于谢衍而言，是负担。
这一顿饭吃的很无趣，谢衍低着头回复信息，中途还接了几个电话。
他好像很忙，连饭都没吃完，就进了书房。
沈光落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按下了开关。
这几天王妈家里有事，要回老家一趟，在他们吃饭时就走了，临走前特意嘱咐了沈光落怎么用洗碗机。
沈光落整理完餐厅，也回到房间里，洗过澡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玩快乐斗地主。
沈光落有个习惯，只要是斗地主，不管是牌面好不好，他一定要抢地主。
这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十分要排面。
然而这次他跟对面打扮的像鸡毛掸子的人杠上了，俩个人每局必抢地主。
沈光落金豆没有人家多，地主抢不过不说，还被超级加倍，加上他的队友打的奇烂无比，敌我不分，一直对着沈光落扔炸弹。
给沈光落气的，西红柿，板砖，水桶一通乱砸，还不停的骂：“你丫的牌打的也忒好了。”
三局过后，今天领的金豆豆就输完了，沈光落骂骂咧咧的退出了程序。
他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微博私信，没什么新鲜内容，又去看了看视频软件，于是惊奇的发现居然有土豪给他视频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