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往常的下班时间，顾添安还是早早回来了，站在自家的门口难得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入，拐过玄关就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越影后，有些狭长的眼睛一抬，有点氤氲的眼睛带着明显的审视与冷淡。转头看到沙发上躺着清涟，扫过清涟被鲛纱包裹下漏出的一双脚，纵使冷静如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眼中晦暗地闪过一丝惊讶与猝不及防。
“顾总，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会通知龙国特殊物种管理局对您进行传唤调查，到时候就请您带着清涟去登记了。”
没等顾添安回应，越水幕就挂上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随即马上消散，自顾自地离开了。
顾添安微微思索，看着她关上门，除了清涟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这才吐一口气，好像有些烦闷，松了松领带，将袖口解开往上折了几下，眸子深处是暗潮涌动。
自自己捡到清涟并决定收留她的时候，就料想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因此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当真的要面临这一天的时候，顾添安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严阵以待。
但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而现在最该关注的，应该是清涟。
☆、第二十二章
顾添安在以前，自认自己已经成熟了，看到什么都不会失态。可是遇到清涟以后世界都像是变了，让他措手不及——但这不正是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吗？
看着眼前光洁的脚，以及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腿，只漏出来一对白嫩的脚，看上去是一点茧子都没有，初生儿一般的娇嫩，让人怀疑它到底能不能够用来走路。
顾添安眸子暗沉沉的，思绪纷飞，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乱了，也幸好清涟还在睡着，能够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与余地。
他长长地出一口气，上楼，下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毯子，将清涟给严严实实地盖好，一根脚指头都没有露出来。
在清涟还是鱼尾的时候，顾添安可以还算心安理得地将清涟抱到屋子中去睡。可当清涟真的变成了人腿，虽然知道本质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顾添安依旧说不清道不明的，让清涟在狭窄还有些冷的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叫醒顾添安的不是自己的生物钟，自然也不是闹钟，而是客厅的稀里哗啦的响动，好像什么倾倒了，但是又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刚刚将自己惊醒的声音只是一个幻觉。
顾添安捏捏眼角使自己清醒，也没着急下去，伸手捞过一旁的手机，已经早上四点多了，外面天透过黑窗帘本就不甚明亮的光被吸收殆尽。掀开被子，顾添安走出卧室。
从二楼向下看去，接着微弱的灯光，依旧可以看到客厅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疑似是之前摆在鱼缸旁边的架子上的零食们。而那个趴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随着曲线像是被抽取了骨头一样的人，随着呼吸身体轻轻起伏证明还活着的人，好像就是清涟了。
“啊，吵醒你了呀，哈哈……”清涟双臂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还是重心放在依靠着沙发的腹部，两条腿像是两根面条当摆设一样。她挠挠有些乱的头发，笑的有些尴尬。
顾添安看了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倒不如说这是意料之中。
清涟抬着头，感觉自己的腹肌已经快使不上力气了，身体在逐渐下滑，幸好看到顾添安转身回到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任自己丝滑地瘫倒在地上，蹭蹭鼻尖。
清涟醒来之后倒是研究了好一番自己的双腿，从一根变为两根，就像是一直用勺子的人突然用起了筷子，当清涟自信满满兴致勃勃地双脚触地，心中就下意识升起一丝微妙的不好的预料。
但是身体毕竟动的比脑子快，当清涟干脆利落地站起的同时两条腿像不受控制一样很自然地弯曲重新回到沙发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腿与尾巴的发力方式与受力点完全不一样，清涟叹了口气，双手撑着沙发，重心前倾，颤颤巍巍地挪动，肚子咕噜噜地鸣叫，灵力已经补充到一半但是生理却迫切地需要进食。
于是，在清涟坚持不懈并且堪称平衡大师的努力下，造就了顾添安看到的这一幕。
当顾添安洗漱完毕，精神抖擞，一丝不苟地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清涟正坐在地上，两条长腿裹着一条毯子随意地摆放着，豪放吃着零食。
做完早饭，顾添安搀扶着清涟哆哆嗦嗦地走到餐桌前，清涟一手拽着自己的毯子，一手紧紧抓着顾添安生怕自己掉下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清涟吃饱喝足总算是上了力气，重归轮椅被顾添安推到一楼客房中好歹是艰难地自力更生穿上了内衣与短裤，便被已经请好假的顾添安搀扶着在屋子中进行康复训练。
幸好清涟本身武力值就在线，常年游泳，对身体的管控能力可以说是精确到了每一块肌肉。有了支撑点之后，清涟终于可以好好感受腿上的每一寸用力，秀眉轻皱，十分认真，看着脚下，重新熟悉新的一套行走规则。
顾添安在一旁除了当一个拐杖外，轻轻地向清涟说着人类走路的方法。
墙上复古的钟表一点一点过去，顾添安不厌其烦地教着，清涟双腿上传来一些酸软，但是裸足轻轻踩下，她已经能够感受到，重心已经从顾添安身上大部分挪到自己本身了。
顾添安轻轻送开手，清涟小心翼翼，右脚迈出，重心前移，稳稳当当地走出一步。
门铃，叮铃铃地响了。
两人俱是一愣，顾添安意识到，那个什么龙国特殊物种管理局可能来了。而清涟则是寒毛一竖，她完全没有感应到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物种的靠近。
顾添安走向门口开门，她仔细感受，才勉强从空气中感知出来一些陌生的灵力。她收起笑意，嘴角紧抿，一眼不眨地盯着门口，手指轻轻摩挲，额角一缕浓黑的发丝垂下。
门开了，却不是昨天说要跟自己一起去的越水幕，而是三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类，制服胸口有一个龙纹样式，袖口有两条黑色束带，很普通的样子。
为首的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笑的青春洋溢像是看到了亲人，黑色碎发向上翘着。他两手相握像是慰问老人家一样带了点慈祥，身体前倾，看到顾添安的一瞬间大声而热情地说：“诶您好！”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欢迎光临。
顾添安眼皮一跳，不漏声色，身体却没有挪开，伸手与对方握手，一边回道：“你好。”但是却没有半点主动邀请对方进屋子的样子。他当然不能贸然将不认识的人招呼进来，他抬眸，看到自己家前面停了一辆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面包车，车前除了这三位还站了几个人，看起来都是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一手成拳，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及不可见的光，周洋的是白色，他身后的女人是红色，另一个青年是浅淡的蓝色。都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顾总您好，我们是龙国特殊物种管理局，隶属龙国安全局之下。我们接到通知您这里有只鲛人是吗？我们奉命带您与鲛人回局检验上报并且记录，请您配合。”青年从制服口袋掏出一个证件，递给顾添安。
此时清涟才磨磨蹭蹭一步一停地走到玄关，五秒的路硬生生走了快两分钟。
顾添安翻开看了一眼，递给清涟。
清涟扶着墙接过，侧身靠在墙上。证件入手皮质，上面烫金印着龙纹标识，下方一行小字。翻开来看，上面是一张一寸照，跟眼前的青年并无二别，下面是名字，物种，职务。下半张是立体彩色龙纹，赤红的眼睛好像是红宝石，一个小点，却也流动着光芒。
周洋，人类，治安一队队长。
在清涟观察周洋的同时，周洋及他身后的两名同事也在不露声色地看向清涟，就算周洋还洋溢着笑容，气氛也还是略显有些紧张。
顾添安侧身，挡住视线。屋里比外界稍暗一些，背着光，看不太清神色，但挺拔的身姿与长久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带来了一些压迫感。
“哦，对了，越水幕小姐今天早上剧组有事请不了假，无法陪同，她让我跟您说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周洋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