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
“嗯,我心有数,他爹从那事过后,一天三顿少不了喝,整天把自己喝得疯疯癫癫,我说这事儿你出去问问,出去问问老大哥,他也不来。”
吴月:“你也别怪他,他是要面子的人,和你哥兄弟俩一样,再下去个两年,等事情淡了也就好了。”
长琴奶奶点了点头,又问:“她小姑怀上了吗?”
吴月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要是怀上还就好了呢,药也没少喝,就是怀不上。”
“他小姑父人不错,就算这样,也没说什么。”
“对,他这人吧,咱们有一说一,是真不错,可秋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四个姐姐都怀了,怎么就到了她这里,就是怀不上,也是愁人。我最近夜里睡不着,就想秋荷,我就想,你说我这病要是治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咽了气,她那头还没怀上,连个孩子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呀?我就是不放心。”
堂屋里坐着的沈现年,在这时插了嘴,“呵呵,你大嫂在家就是胡思乱想,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她愁的什么?把病养好了就行,想那些干什么,没用,个人有个人命,儿孙自有儿孙福,再怎么发愁也没用。”
长琴奶奶笑了笑,为她捏腿的动作改为轻捶,“我哥说的对,别乱想,秋荷是个好闺女,老天爷都睁眼看着呢,将来啊好的很,这自古以来,有说话晚的,有走路晚的,也有的孩子啊,他就是来的晚,说不定,还就秋荷福气最多。”
吴月:“有没有福气,就看她自个儿的命了,我和你哥年纪都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再拖着个病恹恹的身子,帮倒忙是个累赘,她婶子啊,我不像你,我没有儿子,只希望看着这五个闺女,嫁得好好的,过的好好的就行。”
长琴奶奶沉默了会,低低的道:“我那几个儿子啊,还不如四姑娘省心,早知道这样,老天爷怎么不多给我几个姑娘?我是有儿子,可是没有嫂子有福气,我呀,将来就是个操心的命。”
“别这么说。”吴月嘴上安慰,心里头对于妯娌这话并无多少否认。
当年,眼看邻舍和他弟媳一个个儿子接连出生,而自己一个个却是女儿,加上偶尔听来的冷嘲热讽,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幸好,沈现年和沈现平的爹娘并不介意此事。
可吴月并不这么想,她想给沈现年留个后,可天公不作美,老天不成全。
此事,直到现在,她也感激公婆。
几个女儿嫁出去后,她和沈现年虽是冷清了些,可家里,的确安安静静,并没有多少烦心事,除了秋荷。
吴月这小半年,身子骨不太健壮,长琴在水池边玩的时候,总会听到她一个人,坐在大门口,一阵阵唉声叹气,那声音听来,又似乎像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
长琴奶奶与她相处半辈子,从未有过白脸,自然也隔三差五过来探望。
照顾完刘翠翠,有时夜里回到家,再赶忙过来,看望她这大嫂。
聊了很久,看看时间,到了长琴该入睡的时候,长琴奶奶这才借着月光往家走。
“让绪文和她商量商量,那是他两口子的事,你是婆婆,能少说就少说,小升娘啊,就是心里有气,也是,怪不着人家,就是咱自己的闺女,咱也有气。让绪文和她好好认个错,还有孩子呢,没有过不去的坎,这几天要是忙,就让长琴来我这,我和你大哥都在家。”长琴奶奶带着吴月的劝慰,出了家门。
小河里的水,哗啦啦流动着,河中央有两三块平整的大石,村民通常用它踩着过河。
过了河往上走,就是村子里的东西大道,包括邻村的人,去其他村子,要走的也是这条道,过了这条道往北走,转一条胡同就是长琴奶奶的家。
此时的长琴,正蹲在屋门前等着,连南墙根的老黄牛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近日的天,灰蒙蒙的,听爷爷说,快要下雪,每年的初雪,都是那么最令人期待,长琴准备好了小瓶子,等下雪后,装一瓶雪,待它融化成水,来年夏天可以防痱。
正蹲着,长琴忽然站起来,进了屋,没过多久,又出来了,身上加了件宽大的棉袄裹在身上。
即便如此,蹲在门口,依然冻得直哆嗦。
“琴啊快进来,天冷再冻了手。”沈现平在屋里叫道。
“我不冷爷爷,我等奶奶回来。”边说,小长琴拉拉棉袄把自己再裹紧一点,不让寒风吹进棉衣。
她的小脑袋里,正想着奶奶回来的画面,猜测着,奶奶或许,正走在哪条胡同。
长琴奶奶过了东西大道,走进胡同,到岔路口朝左拐,走一小段后,再往右拐几步就到了,可刚行至岔路口,便好像听到老五的声音。
她立即停下来仔细听,确认是老五沈绪文,另一个则是二黑。
只听二□□:“哎,你行啊,怎么把她弄到手的?你小子有福气,刘文静可比她姐长得俊。”
这事儿,二黑早就想问问他了,可惜没那个机会,他和二黑交情不错,当年冯木匠教书时,当中也有二黑,只不过,二黑没那学习的心,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二捣蛋,二捣蛋这混名,还是那时给他起的。
他本就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整日里见了漂亮媳妇,看人家男人不在就调戏,二黑媳妇对他下了死命令,不让他和沈绪文走动,省的哪天再学坏了。
这话对于二黑来说,无非就像对一个发晕的胖子,问是否营养不良?
不过二黑也老实,加上沈绪文这大半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也没说上多少话,虽说就隔了个墙头,二黑几次扒着墙头看想找沈绪文,就算看见他,沈绪文也耷拉个脸。
有次,好不容易说回话,一看他那两颗被揍掉的门牙,二黑没忍住咧着嘴笑,打那之后,对于他表面上的幸灾乐祸,沈绪文便更不爱搭理他。
长琴奶奶听后,已经过去几月的羞辱感和气愤又重叠而来,可就算如此,她也没及时走出来。
她等待着听取,沈绪文回答的每一个字。
沈绪文:“行了别提了,过去了,我去大娘家找我娘,小升他姥姥又来了,说要商量下满月席的事,我得去把她找回来。”
二黑伸手拉住了他,笑嘻嘻的问:“你等会,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几次去你家,你家媳妇那脸色也不是问的时候,欸,你和刘文静到底咋样了?我媳妇说她被看住了,我怎么不信呢?快说说,还有没有……”
沈绪文抿抿嘴,无奈道:“没有,她来都没来过,我到哪都被小升娘盯着,上大队干活还有我哥盯着,那干完活,直接把我送回来,哪有见面。”
二黑呲着牙,用胳膊肘子撞他一下,“哈哈哈哈,兄弟,都混到这地步了?要我说,刘文静确实比她姐好,这儿大那儿翘,搂着是不是贼舒服……”
“二黑!”长琴奶奶听不下去了,突然从黑暗中的拐角处站出来。
二人没想到跟前还藏个人,被突如其来的这声喊,吓的一激灵。
“啊!”二人同时惊道,那颗心啊突突跳,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沈绪文慌张看向身后,黑暗中隐约有着娘的身影,他做贼心虚的喊了声,“娘!”
长琴奶奶不好意思骂二黑,气地伸手推了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一把,沈绪文没料到娘出手推搡,冷不防趔趄到二黑身上,脚不知踩到什么,硌脚的很。
只听二黑,“啊!”
黑暗中,疼的抱着脚,一条腿蹦跶。
长琴奶奶:“都有家有娃!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
二黑厚脸皮笑了笑,“呵呵,婶子。”
长琴奶奶瞪他一眼不答话,瞅了眼沈绪文,扔下一句:“走!”自个儿大步走了。
沈绪文只得追上去,说了事。
长琴奶奶:“商量就商量,怎么这么晚又过来了?”
沈绪文:“这我哪知道,在家等着呢?娘你要不……过去聊聊。”
长琴奶奶叹了口气,“能聊出个什么来?我刚才去看你大娘,把这事跟她提了嘴,你大娘和我想的一样。假如要十八菜,那咱们就不能答应,你大娘说的对,对你嫂子和弟媳不公平,再说了,今年粮食不收,真把这十八菜做出来,过后就要挨饿了。要是就我和你爹,饿死也就算了,还有长琴呢,你大哥走的早,三个孩子就剩长琴了,娘不能因为这件事,苦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