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三大家:芈、屈、昭,这真真是楚国顶级的世家。莫说王后了,便是普通嫔妃都是从这三家选的。但这位钱王后却是出自一个庶吉士之家,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
能让君王一见倾心,排除万难立为王后,想来也不是什么菟丝花。因此,淼淼见她虽和气,可回话也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免得出了什么疏漏,坏了大事。
她福身行礼,“娘娘如此关爱,淼淼真是诚惶诚恐。”
钱王后笑了笑,道:“你不用拘谨,你出自姬氏,又是天子亲封的县君,还受山门高人调教,与那些粗野的修士自是不同的。”
她顿了下又道:“本宫也只是小门小户出生,得大王青睐才有幸为王后。嫁予大王后,子嗣艰难,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可王儿并不健壮。本宫听闻你医术了得,故而想替自己的王儿求一求,希望县君能出手帮我儿调理下。”
“承蒙王后娘娘看得起,淼淼本不应推辞此事。只是太子既是储君,其身体康健自有御医负责。太子乃储君,容不得闪失,若无大王下诏,淼淼不敢医治。”
王后没有动怒,想了想,点头,“是本宫唐突了。你说得在理,那等我请示过大王再做决定吧。”
“娘娘通情达理,仁慈宽厚真乃我楚国子民之福啊!”
淼淼故作感动钦佩,“若大王下诏,淼淼必当尽心尽力。”
王后点点头,“多本宫先替王儿谢谢你了。”
随后,王后又闲聊了几句,见淼淼面露疲惫,便也就先回宫了。
回宫的路上,贴身伺候的姑姑有些不解地道:“娘娘,虽说她乃天子亲封的县君,也算是承认了她姬氏女的身份。可娘娘是什么身份?拒绝得如此干脆,当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娘娘为何还对她如此客气?”
钱王后望着游廊外的梅花,见那枝干上还有些叶子未彻底凋零,想起梅花盛开的特性,她低低叹了一句道:“姑姑,听闻几百年前,修士与凡人和睦相处,天子多有仰赖修士,那时风调雨顺,民生安乐。可如今……”
她未再说下去,只盯着那些梅花看。过了许久,才喃喃道:“片叶落尽,方见艳丽。这修士或就如这些梅树一般……这个杨淼淼,或许就是那例外。”
“娘娘?”
姑姑听得不甚清楚,不由问道:“娘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
钱王后转过头道:“到底是山门子弟,与旁的修士不同,你吩咐下去,对这位县君要好一些。她想要什么,尽量给她办妥。”
“喏。”
淼淼在宫中休息了一晚上,结果这一晚上就没安省的时候。
总有人过来拜访。一会儿是楚王的妃子,一会儿是宫中有地位的寺人与女官……
总之都是一副和善面相,而来的目的都相同:给我们调理调理身子吧。
一边看不起修士,一边真香,淼淼真是服了这些人了。
她一个也没答应。这宫里的人都长了个玲珑心,给他们看病,怕是嫌命长。谁知道他们安了什么心?谁知道会不会拿这事来构陷她?国君要取消祭祀可是大事,而这事是她建议的,谁知有没有贵族会反对?会不会利用这些人来作梗?
她是可以跑的,可她跑了,那些奴隶不就死定了吗?这可不是她的目的。忙活这么久,不就是不想这些奴隶被祭祀吗?而且,这可是大功德一件。她操心半天,要是被几个贵族给捣毁了,不得哭死?
所以拒绝,统统拒绝!
不服气啊?找大王要诏令去!
他下诏,咱就治!反正出事那是大王的锅,跟她无关!
于是乎,第二日,淼淼就发现,本对她和颜悦色的宫婢也好,寺人也好都变得高冷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个还依然保持着友善。
淼淼这下就更肯定了,也许来求医的人中就有贵族的手笔。
冷着就冷着呗。
淼淼觉得这些人搞笑。
以为这就能让她难过啦?
开什么玩笑呢!
她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太能被几个小破孩给气着了?弄点冷菜冷饭来?那就更没关系了!就算她没有空间,她还能吃辟谷丸呢!
一群凡人,真是见识浅薄!
放出阿稚,把伺候国君与太后的寺人与宫婢招呼了一遍后,淼淼坐在国君边上,一边装模作样地给国君看病,一边不厚道地笑了。
芈枢觉得奇怪,问道:“寡人身边伺候的人也被魔物附体了,县君为何还发笑?”
“有意思,有意思……”
淼淼一脸“癫狂”,“狞笑”着道:“我很久没见过这么猖狂的魔物了,我在这里,居然还敢放肆,这回我非得弄死这家伙不可!”
芈枢被吓到了!
这个小姑娘一直温温柔柔的,说话也是和声和气的,行事做派比那贵女还要像贵女。可现在呢?看这眼里的光芒,看这猖狂的模样……
什么叫很久没见过这么猖狂的魔物?感情这么厉害的玩意在你眼里就是个屁?那寡人算什么?被害得这么惨?你这一副好胜的样子是打算做什么啊?!
芈枢忽然就抑郁呢。
本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给自己瞧病,多少能缓解点心理上的焦虑。可现在看美人……八成是个母老虎,跟他那母后一样,看着都瘆人。
得,还是敬而远之吧。
想想芈固对她师父以及师兄妹的描述……
打架都是往死里打,浑身是血都不在意,甚至有人被妖魔咬了,直接自断手臂,这等疯子养出来的人八成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这美人,他可消受不起啊!
刚想说,县君你莫激动时,却见拿姑娘拿出一打符,挥手一洒,那些符像有了自我意识般,竟是飞起,自动就帖在了他寝宫各角落。
芈枢刚想再问,这是要做什么?
却见那姑娘起身,纵身飞了出去,拔出自己的剑,绕着寝殿飞了一圈,划出一个大圈后,又拿出一袋子米和盐,对着那个圈撒了一遍,后又帖上了一排符篆,然后便有一道淡蓝色的蓝光亮起。
这下好了,本来还想责问她为什么要毁坏他的寝宫,可现在看到这蓝光,哪怕他不知是什么,也觉这可能是一种保护他的东西。
淼淼回到了寝宫内,躬身作揖道:“君上恕罪,之前是我疏忽了。本以为王宫有龙气镇压,魔物不敢来,哪里晓得这魔物……”
“你,你刚说什么?!”
芈枢震惊,“你,你刚说王宫有龙气镇压??”
淼淼一脸“奇怪”,瞄着芈枢道:“我观楚国王宫上紫气蒸腾,王宫周围龙气漫延,君上您的血脉……”
淼淼故作迟疑,芈枢连忙道:“我的血脉怎么了?!”
“君上恕罪。”
淼淼又行了一礼,“我山门有一门很特殊的学问,叫作观相望气之术。我虽学了个皮毛,可第一次见您时,就觉您血脉特殊。仔细感受后,竟发现有神性,所以我已经纳闷好些日子了。为何魔物能伤害您?按理说不应该的,甚至连这王宫都进不来,怎么会这样呢?”
她指着外面,“我刚刚在外面布下了结界,就是想试探下这魔物的道行。”
说着又冷哼了一声,“别给我抓到,敢伤龙气护卫之人,必受天谴!”
芈枢咽了咽口水,态度变得无比恭敬,“你当真觉得我血脉特殊?还有……龙气这东西不是……”
他话没说下去,因为淼淼已经看过来了,那眼神带着谴责,让芈枢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嘴了。
按理说,他一个国君是不可能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的。可偏偏刚刚淼淼那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
龙气是什么?紫气是什么?
那是天子才有的待遇哇!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楚国有可能统一其他几国,甚至灭了周氏?
他想到淼淼之前的说辞:师父让她下山,并未说明让她做什么,只说到时间就知道了。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师父已算出天下将要大变?故而让徒儿下山来结善缘?而他们元婴修士不出山其实是因为受天道限制?毕竟,一人能灭一国的人,天道老爷怎可能任由他们乱来?
所以才派了个小徒儿下山?这是来辅佐我大楚的?
芈枢沉默了,他的思绪飘到了一千年前。
据说巫妖大战时,周氏先祖得高人相助,于江州河畔将高人请回,亲自拖车,拖曳所行千步,高人笑着说,你为我拖车千步,我保你江山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