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道不知从哪生出的直觉,她觉得此刻的他是安全的。自己就算问了,应照楼也不会动怒或是说杀她。
所以明知最好不问,江嘉染还是出了声。
“夫君。”
应照楼知道她过来了,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们说你娘是你杀的,可是真的?”
第24章
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其实与她也没有关系。
即便应照楼真的弑母,对于当下也丝毫没有影响改变什么。
江嘉染不知自己为何会有点在意,她将此归结于自己的好奇心。当时无意地替他说了句话,因而才更好奇真相。
“他们说你娘是你杀的,是真的么?”
“不是啊。”
她听到应照楼说道,语调有一些懒散。
说完他自己再想了想,又不确定道:“不是吧?”
江嘉染一怔,怎么自己先疑惑上了?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太久了。”应照楼理所当然的说。
对他来说,是太久远的事了,又不曾去回想。他此刻回忆了下,最先响起的,又是那两声小曲儿。
“谁盼相思守,月影应照楼。”
软软的调子,拉长的转吟。
那个女人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块木头当琴,反反复复唱个不停。
至于那个女人的脸,记忆里的早就模糊了。
从记事起,那女人就时常会发疯,疯了就拿东西砸他掐他到鲜血淋漓。时而又哭嚎,哭了就抱的他喘不过气。
“她拿长布勒住我的脖子要我死,我挣开推倒她后跑了。我跑走后她就死了。”
一句说来,就这么简单。
江嘉染听进耳里,觉得这一句话里信息量超标,明明难懂可又瞬间懂了。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好什么心情,就没搭腔。
应照楼也没说话。
二人一站一坐,两道影子被月光拉长,好似靠得很近。
静谧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安宁。
江嘉染低头抠了抠袖口的花纹。其实问的时候没想过应照楼会这么直接回答她,没不理更没什么情绪。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她忽然问:“那为什么不说明白?”
“没人问过我啊。”应照楼淡淡地道。
江嘉染眸子微微睁大,认真看向他,沉默半天后哦了声:“这样啊。”
又没有人问过他。
幼时把他当成弑母逃匿,难以查问。
再后来出现已隶属翼门,无需再问。
最后接手翼门统领,无人敢问。
凭一个不见得就靠谱的直觉,就找应照楼当面求证的,大概也就她了。
江嘉染心想,原来她还是独一份呢。
有意缓解一下气氛,她终于放过了快被她抠出丝线的绣纹,长袖一甩背在身后,玩笑道:“那我岂不是很特别。”
应照楼指尖一撑额头看她,眯了眯眼。
这个女人,衣裳披的松松散散,一头长发被她随手在脑后扎了个揪揪,鬓边碎发松松耷在耳后,没有一件珠饰镯环。从头到脚四个字不修边幅。
他意味深长:“是挺独特的。”
江嘉染从应照楼的眼神里还读出了别的意思。
他仿佛觉得她有些好笑。
——就这?
——你就想着这事,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飘来荡去的?
江嘉染:“……”
没睡的又不是她一人。他这是白天晒日光,晚上晒月光?
自己古古怪怪,还有脸说别人。
她脚步一转,扭头就走:“我刚又不困,现在困了。”
走了半路,听到应照楼还在身后喊她名字,顿时加快脚步成了小跑。
她现在对应照楼喊她名字过敏,一准没好事!
……
江嘉染以为那日之后,她还同之前一样,因应照楼无形之中的磁场不必去搭理应付应家人。
不想二夫人的存在感明显强了,偶尔让下人送点什么来,她一出偏院还能碰巧遇上,待她更是很亲善。让江嘉染有一种成她亲闺女的错觉。
起初不解,想想也就明白了。
应家人大概是在应照楼的阴影下生活太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丝缥缈的光亮,就抓住了不舍松手。至于府上接触她最多的,也就二房夫人了。
他们但凡有道别的突破口,兴许都不会从她这找路子。毕竟这么多年了,谁见过应照楼允许一个女子给他喂东西吃。
相处时还挺纵容,这怕是放在心尖上了!果然只要是个男人,终是跨不过美人槛的。这门亲事定的太好了。
对于这种误解,江嘉染只能笑笑不说话。说了是条死路他们又不信。
她就是那水池里的月亮,别捞她,浪费心力,没结果。
但见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轻易放弃,对她又没太大影响也就随他们去了。
春枝泡了热茶提进屋时,见江嘉染靠在桌前翻着书看,便去把窗推开拉起了帘子,免得屋内太暗伤了眼睛。
倒好茶递过来时说:“少夫人又在看书啊,歇歇吧。”
江嘉染嗯了一声,书还在手里攥着。她看的正入神呢。
春枝虽不懂,但看封皮样子也认出来,是刚从长道山送来的那几本。
方道长可真懂少夫人的喜好,送来的书少夫人都看得爱不释手。
大好日光,江嘉染窝在房中看书可不是打发时间的。
她之前把舆图给他送回去时提了一嘴,没想到方齐猜出她可能有所需要,就将这些给她送来了。
都是各州各城的一些风土记事,杂物志之类的,还有一些县城的风俗小记。
江嘉染感觉自己挖到了个宝藏道长,还特大方。
方齐喜欢书不是随口说说的,不然也拿不出这类的书借给她。
之前一回出门逛时,她去京城的书铺里瞧过。时代背景所限,这儿流通的书其实很少,多是那种科考用书和经典书籍,剩下零零散散几册话本塞在角落,像这类的也就一两本了。
江嘉染一本本翻看这些书,重新在脑海里梳理架构,细致了解她所在的这片山河大地。
有点像早年在看的旅游日志,还挺新鲜。毕竟原主几乎没出过京。
“少夫人。”喝着茶又翻动一页时,玉儿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
她接过来一看,一脸诧异。
玉儿说是二房那的下人送来的,是宴请的帖子。
江嘉染拿着这长方形的请帖翻来看去,感觉很是神奇。
她竟然能够收到帖子。
“赏月宴?”江嘉染看了看帖子里的内容道。
玉儿点点头,转述了二房那下人说的话。
江嘉染稍稍一听便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看月吃饭聊天,顺便聚一起联络下感情的宴会。去的全都是各家的女眷们。对平常大多时候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各家夫人小姐们来说,算是个聚会玩乐的机会。
帖子是送到应家来的,大房抽不出身,便由二夫人出面。二夫人一想,就把帖子送了一份到她手上。
江嘉染放下帖子,想了下日子,近中秋了啊。
是个看月的好时候。
她描着帖子的边想起,爸太忙,他们一家其实很少聚一块过中秋。最后那次一家三口坐阳台上吹风看月打闹,就像隔了几辈子,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不去了。”江嘉染对玉儿道,让她将帖子还回二夫人那去。
她又不打算在京城结交什么人,自然没什么好去的。再说她这院子多敞亮,月亮照样看得清清的。
“少夫人不想去那就不去。”春枝伸手取走帖子给玉儿,说着二人就要退出去。
春枝和玉儿如今很熟悉了,感情也很好。凑在一块聊多了,玉儿也被春枝带的活泼了一点。
要离开时春枝手肘推了推玉儿,低着声好奇地问:“嗳,是那个建了登月楼的莲园吗?”
玉儿也点头答她:“对啊,是在莲园。你还见过登月楼?”
“哪能呀,听说的。”
莲园是那些达官贵人们专门辟出的园子,里头自己就养着下人,只有有家世有身份的人才能进的。她们这种身份也就远远在外看一眼。
虽然是在小声嘀嘀咕咕,江嘉染还是听到了,疑道:“登月楼?”
春枝一脚都迈出门了,见少夫人问又快步走回来:“是啊少夫人,是莲园里建的一处高楼,听说好像是京城最高的楼了。”
不过莲园没宴时一般不进人,她又没见过,只听说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