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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知道我家人去世,慷慨的给我批了好几天假。
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喂好了平安。
我就开车去了陈九的建筑事务所。
虽然他说有需要给他打电话,但我也没想真去打扰他工作。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停好车,我便无所事事地坐在车里抽烟。
新的一周,这人大概忙得找不着北。
老萧给我发了条慰问短信,我突然好奇要是他知道舅舅是我爹,会是什么反应。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些秘密,关系再铁也不能共享。
按灭手机。
昨天一宿没睡,我放下座椅,打开空调,准备躺下休息会儿。
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
差点入梦了,我又耐着性子坐起身。
窗外站着的居然是陈九的助理,我立马调整表情挤出一个笑容。
“是要挪车吗?”
这荒郊野外的,也没见划分车位啊。
“您误会了,”助理急忙冲我摆手道,“您是来找陈总的吧,去他办公室等吧。
他有点事出去了,但很快就会回来。”
这个提议倒是挺让人心动的,这小助理挺会来事儿啊。
“不打扰他工作了。”
我嘴上仍是委婉地说。
“没事的。”
我没再拒绝,而是熄火下车,内心本就求之不得。
上了二楼,助理径直带我走向陈九的办公室。
推开门,入眼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是电脑、笔筒和各类文件。
房间角落里摆着几盆植物,上面还坠着些红色的挂饰。
看摆放还挺有讲究。
这不会是陈九想到的,依他的性格要越简单越好。
看来这个助理还真是面面俱到。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也很强。
“您先坐,我去给您泡杯咖啡,要加糖吗?”
“不用,谢谢。”
见我盯着角落里那几盆植物,助理解释道,“那是发财树。
当时陈总叫我看着布置,我图个好彩头便买了。”
要是我,就会买两棵铁树,一左一右摆着。
等铁树开花的时候,就摘下来放到陈九桌上。
喝完助理端进来的咖啡,倚着柔软的沙发,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期间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有人进来了,但眼皮实在是撑不开……
“陈九不会喜欢你,我生的儿子我最清楚,你别白费力气了。”
墨清书冷笑着说。
“不是,你胡说。”
我反驳她。
“不信你自己问。”
她示意我朝后看。
我回头看到陈九冷冷地站在那里。
“你…会喜欢我吗?”我紧张地问。
他撩起眼皮看了看我,“不会,你很烦。”
“不是的。”
我上前拉他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我突然惊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处理着工作。
我看了眼手机,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顿饭没吃,但好像已经饿过点了。
“醒了?”听到动静,陈九头也不抬地问。
“嗯。”
“饿了吗?”
“陈九。”
我不想再逃避任何问题,像刚才那样的噩梦,或是说,比那更冷言冷语的陈九,这几年梦中见得已经够多了。
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不应该拖到现在。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一句话被我问得没头没脑。
从昨天看到我接电话时的表情,到和我说有需要给他打电话。
以及更早些时候,知道舅舅住院后他几乎立刻猜到严重性…
舅舅弥留之际如此轻易地同意我继续追陈九。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要的、我喜欢的,他就从没有不满足的。
他如此疼我,怎么可能五年前去伤害我喜欢的人呢?
还有我出国后没多久,舅舅就坐牢了…
以前被痛苦蒙蔽了理智,而今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一个猜测突然在我脑子里成型…
“是。”
他抬头看我。
我走到他面前,缓缓开口,“陈九,五年前,舅舅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陈九盖上手里的文件,注视着我,“他希望我配合他送你出国,他正在接受调查,一旦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事,他怕影响到你。”
这理由不足以说服一个陌生人答应他的请求,舅舅这人向来谨慎。
我把手覆盖在陈九的手上,“他是不是还说,希望我可以去更好的大学,读更适合自己的专业,我的人生应该为自己而不是为你做选择。
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会回来找你,如果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这样脆弱的感情你也不会需要。”
所以陈九五年前才问我,是不是为他考的江州,于他,这是一种负担,是一种枷锁。
舅舅混迹官场多年,他如此精明通透,既抓得住我的软肋,也抓得住陈九的。
他知道陈九为了墨清书考的江艺,抓住他的心理,大打温情牌。
有些话看似是祈求,实则是忠告。
他告诉陈九,你的遗憾不要再让别人去重蹈覆辙,我的感情更是稚嫩不堪一击。
可舅舅没想到的是,时隔五年,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陈九。
……
第七十八章 (三更)
年末的两个月过得异常忙碌,既要准备学校期末考,又跟着Alex出了趟远差。
等我终于拿到毕业证,工作也可以转正了。
至于中途的圣诞节,老萧提出要来江州帮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以工作忙碌为由拒绝了。
那天并不是我出生的日子,所以仪式感也不再重要。
***
“靠,好一场狗血剧。”
刚推开咖啡馆的门,就看到严旭趴在桌子上,对着手机屏幕忿忿不平道。
“在看什么呢?”我随口问道。
“电视呗,喝点什么?”见我进门,严旭立马起身。
严旭上个月月底盘下了这家偏僻小巷里的书店,受够了被无良老板颐指气使的日子,他干脆辞职,改换门脸,开了这家咖啡店。
“之前老听你抱怨和对象聚少离多,以后你守着这家店,更走不了了吧。”
严旭这家店正在试营业期,每周日下午休息,所以今天特地约我过来尝尝他手艺。
“嘿嘿,我对象上个月工作调令刚下来,以后就留在江州了。”
严旭站在咖啡机前得意地说道。
我点点头,“挺好的,总是异地确实影响感情。”
“诶,”严旭麻溜地做好一杯咖啡,“还没问你,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别藏着掖着呀。
对了,要不要帮你在上面拉个花?”
说到这个…
两个月前在办公室,在我知道陈九其实早就清楚舅舅和我的真实关系后,我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回国,他和未婚妻是否真的会结婚。
陈九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可他的眼神却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我想他对婚姻从就没有过执念,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也正因此,当南桥提出要找个人和妹妹协议结婚时,陈九成了最好的选择。
我内心后怕可嘴上仍开玩笑地说,南桥是救过你的命吧?
“建筑事务所的成立要求,合伙人之一要有十年以上从业经验。”
陈九一本正经地和我科普,我却瞬间明白,所以这间事务所的成立,南桥出了很大的力。
也是他拉着陈九从自家公司出来单干,合开了这家建筑事务所。
某种意义上,他是陈九的伯乐。
怪不得陈九答应了南桥,一场婚姻换来南桥和妹妹在家族里的最大利益,同时还清这笔人情债。
不过话说回来,陈九这人大概从没认真想过要和谁结婚吧,所以婚姻于他,根本可有可无。
我突然不再急着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想一份感情的开始,根基应该要牢固,应当以信任为基石。
五年前的陈九不相信我对他的感情,我幼稚、冲动,做事不多加思考…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是顾承望儿子的基础上。
我甚至面对舅舅的‘威胁’,毫无反抗的能力。
所以这一次,不用急着让这棵铁树开花了。
只要我悉心养护,时机成熟,它总会有开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