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陈九(82)

我记得这人一直有起床气,能够耐着性子起床下楼接我,已经挺让人感动了,我们之间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

我得寸进尺地靠进他,“不用,但我也困了,我陪你睡会儿吧。”

说着我作势打了个哈欠。

等真的躺到床上,我却无比清醒。

屋内温度适宜,床也宽大软和,鼻息间都是陈九的味道,可偏偏闭上眼睡意全无。

好像总是在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看着卧室的吊灯,试图给自己做一套催眠,这个流程我熟悉。

我迅速调动起身体里那套治疗失眠的方案,强迫自己入睡。

十分钟后,方案出了点问题,我更清醒了。

是躺在陈九身边都治不好的那种。

我转过身准备换一个物体聚焦。

“不是困了?”陈九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困倦。

我一时有些心虚,“研究上说往左躺会压迫心脏,我换个姿势助眠。”

不知道这套胡诌的言论陈九信不信,但不多时身后便没了声音。

我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整个右手被身体压麻,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转身。

陈九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沾了雪的缘故头发还有些湿。

回国后见惯了他穿着正装做陈总的样子,这样温柔不设防的他真是许久未见。

我的心跟着变柔软,动作间无意触碰到他的衣角,便趁势轻轻抓住。

多好的一个午后,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心爱之人躺在身侧……

这是那些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可美梦再次成真,不安和恐惧却占了上风。

如果没有舅舅,事情不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也许我们离恋人只一步之遥。

我突然什么都不愿去想,余修、医院、墨清书……这段时间通通被我忽略,不愿面对的人,一下全部涌现到脑海里……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雪茫茫一片。

我茫然一瞬,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发觉陈九已不在身旁。

我吸吸鼻子,隐约闻到了饭菜香。

下床顺着香味走进厨房,陈九果真正在做饭。

“真贤惠。”

没想到当客人还有这点好处。

他动作迅速,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等坐到餐桌前,我好奇地问,“你多久没下厨了?”

“休息在家会做饭。”

那也算是屈指可数,虽然不是特意为我准备,但也可以厚脸皮的当作是一种特殊待遇。

我举起筷子刚要开动,手机便响了。

说实话,这通电话不管是谁打来的,我都不愿意去接。

我总有预感,这一天实在是过于温馨美好了。

通常美梦都会断在最意犹未尽的时候,比如此刻。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我才认命地放下筷子起身。

电话是我妈打来的,接通电话的瞬间,我心里的不安感更甚。

“妈,怎么了?”

“你舅舅在手术室抢救。”

“我现在过来。”

舅舅住院以来,病情一直控制的还算稳定。

我了解我妈这个人,不是严重到一定地步,她绝不会给我打电话。

尤其是在我得知自己和舅舅的真实关系后。

挂了电话,我有些无措,原地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陈九,家里突然有点事儿,我先回去了。”

陈九抬头看我,眼神里好像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可此刻我却顾不得多想。

慌忙的套上外套往鞋柜方向走。

我换好鞋,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等等。”

我不敢回头,只是站在原地。

“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回头看他,他坐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下,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暖意。

那一刻,我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渴望,一直以来,不是我想给陈九一个家,而是我希望他成全我,给我一个家,一个有他的家。

“好。”

我下楼坐上车离开小区,回头看了一眼‘馨和苑’三个大字,是大雪也遮不住的向往归宿。

这个家要是也属于我,那该有多好。

第七十六章 (一更)

窗外大雪纷飞。

尽管有环卫工人们及时清扫路面,在临近市郊路段,车辆还是寸步难行。

“小伙,这段路可不好开,急不来啊。”

在恶劣天气的夜晚赶着去医院,即便我表面平静,司机还是好意提醒道。

“就近找个方便的地方停车吧,我走过去就行。”

江州的冬天寒风刺骨,大雪迎面。

一脚踩进雪地,吱嘎作响的脚步声让人心烦意乱。

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我开始玩命地跑。

一进医院大门就撞上了舅舅的护工,他像是专程在这里等我。

没来由的,心脏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我脚步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又迅速跟上。

电梯快到相应楼层的时候,护工突然转过身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索性开口打破沉默,“他,现在怎么样了?”

“余先生最近状态一直不好,反复发烧。

昨天凌晨的时候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人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才恢复意识,医生说……”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完。

出了电梯门加快脚步,在病房外我看到了墨老师。

来医院这么多次,她总是错开我在的时间,现在竟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她抬眼看我,多好看的一双眼睛,此刻却带着死寂一样的平静。

我忽视那样的眼神,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生病以来即使不停被化疗折磨,但在我面前永远要强的舅舅,现在面色苍白,很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周身布满各种让人心慌的仪器。

他听到动静才睁开眼,朝我的方向稍稍抬手。

“顾太太,他有话要单独和小宗说。”

我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沈叔叔,舅舅在位时那位忠心耿耿的司机,他居然也在。

闻言我妈抬头看我,神情满是憔悴。

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从我知道自己身世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舅舅的病房里。

有震惊、有茫然…最后怯懦的我选择了逃避。

哪怕我深知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我张了张口,试图从喉咙里发出点声音,可‘舅舅’两个字突然哽在了喉咙口。

他招手示意我走近些。

“我…”我低了低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所以没有来看您,对不起。”

找着最蹩脚的借口,我几步走到他身边,他这才艰难开口,“没关系,工作要紧。”

怎么才半个月不见,他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我被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器刺得眼睛发酸。

“小宗,外头下雪了是吗?”

“嗯,雪很大,”我想了想,向他形容道,“就像是……像是小时候吃的棉花糖。”

听我这么说,舅舅突然笑了,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八岁的时候,清江下了场大雪,”说着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当时雪都快没过小腿肚了。

你在院子里堆了一排雪人,天黑了还非要叫阿姨们给你搬进屋里。

你那时也说,雪像棉花糖。”

其实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件小事他都可以记那样久,可仍旧点头附和。

我骗舅舅说,我记得。

“小宗,”他朝我伸出手,“你好像瘦了,工作再忙也一定要注意身体的。”

我一路跑着来,所以浑身发热。

握住舅舅手的时候,被他手心的温度吓了一跳。

怎么医院的空调都只是摆设吗?

“我就你妈这么一个妹妹,父母死得早,她跟着我这个哥哥受了很多苦…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爸,你以后不要总惹她生气,要多孝顺父母。”

一贯强势的舅舅,如今虚弱不堪地躺在我眼前。

他只要我做顾家的孩子,也只选择用‘舅舅’这个身份要求我。

“我一定会的。”

听到我的承诺,他的手才微微松了些力,“还有你。”

他咽了下喉咙,像是有些费力,“等以后结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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