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郎君,你这是要去哪里?”她含笑问着皇帝,好像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出来。
皇帝气急之下,本来有许多话要责问她,但瞧见她那一瞬,一腔担忧化作乌有,自己的唇舌竟然不听使唤,半句问责也说不出来了。
原先的姑娘不意这提灯的少女如此美貌,居然也没个情郎陪伴,还会动了和人争抢郎君的心思,她自觉好玩,但仍笑温嘉姝道,“若是如此,那娘子还是请消了这份心罢,这郎君怕是个聋子呢!”
温嘉姝实在是忍不住,也和这姑娘一道笑出了声来。
即使是朝堂上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哪个谏官这样说皇帝,天底下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聋子,这姑娘也是独一份了。
“这位娘子,你看我说得不错罢?”那女郎见有美人一起同自己笑这只呆头鹅,笑得还这样好看,一下子解了自己的难堪,突然也不怎么生气有人和自己抢,“光是生得好看有什么用,半句话不会讲,闷都要闷死了。”
温嘉姝笑归笑,但瞥见皇帝愈发不善的脸色,心知不妙,遂让绮兰用巾帕包了碎玉还给那位娘子,扬了扬下巴,“这位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郎君听见了会生气的。”
“郎君,你下马罢。”温嘉姝上前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圣上冷笑了一声,最后还是从了她的愿,下马执了缰绳,站在她的身侧。
“这位姑娘送了一块玉佩给你,我该送些什么给你好呢?”温嘉姝思索了片刻,“不如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了。”
那女郎看温嘉姝发间簪的是玉梳珠钗、身上裹的是绫罗绸缎,没想到出口居然会是这等惊世骇俗之言,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皇帝站在她旁边不搭腔,面色却是柔和了许多,温嘉姝知道他不大会与自己真生气,便又笑道,“不要生气了,与我说句话嘛!”
“你也不嫌丢人。”
皇帝瞥了一眼周围,头隐隐作疼。这也亏是附近没有大臣出游,否则他这些年的赫赫君威都要荡然无存了。
他这话言简意赅,但起码证明他既不是个聋子,也不是哑巴,解不解风情就不知道了。
温嘉姝朝那怔住的女子笑道:“其实他不但会说话,还会叫我卿卿呢!”
美人这话酸的那女郎牙都倒了,羞得满脸是红,哪里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人有主了啊,那便没意思了。”
那女郎扯了身侧不知道该不该笑的同伴,转眼进人群消失不见。
皇帝面上也有些不自在,立在温嘉姝身侧不言不语,看她好像还在回味那个女郎的有趣之处,恨不得咬一块她的肉下来。
他正琢磨着哪处更容易下口些,忽然被人打破了平静。
“道长,你刚刚让敏德去哪个酒楼定厢房了,怎么这样久也不见回转?”
温嘉姝从绮兰那里要出了一包香喷喷的糖炒栗子,那栗子刚出锅还有些热,温嘉姝伸手去拿时被烫得缩了一下手,看得他无奈。
“还是我来罢。”
这话一出口,好像连着气都消了,大约他下一步就该习惯性地问问她有没有烫伤了手,是在哪个摊铺买的栗子。
他看见温嘉姝眉眼间的笑意,顿时就觉得这栗子一点也不香了。
“你自己来剥!”他把马缰交给内侍,“烫到也是活该!”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皇帝拂袖而去, 旁边的内侍也有些震惊,温嘉姝把栗子交给了绮兰,自己提着美人灯去寻他。
过路看热闹的郎君忍不住泛酸, 也不知道这人除了皮囊有什么好, 两位天仙似的美人都瞧上了他,一个比一个美貌大胆, 结果这位郎君倒好, 有第二个珠玉相比, 看不上第一个也就罢了,待这位姑娘也是冷言冷语,偏那姑娘还不以为忤, 追着人去讨好。
那些驻足的女郎纵然羡慕这娘子的情郎生得俊朗,但是这样待人冷淡, 当众驳了姑娘的颜面,换成她们可受不了。
“道长,你慢一些嘛!”温嘉姝提了裙裳过来追他,“你走得这样快, 不怕把我弄丢了吗?”
皇帝没有答声,步速却放慢了。街上人来人往, 若一不留神,她真的走丢那就糟了。
温嘉姝到了他身前,一把攥住道长的手,微微气喘, “你刚刚要自己走就算了, 可怎么现在还不理我?”
“你真是……”圣上气得无法,她自己在暗处看戏,反来倒打一耙, “我就该去南内,那里的美人可比城里多上许多。”
温嘉姝知道他是在生气,笑着剥了一颗栗子放到他手心,“那家摊铺的老板说这是今年新下来的栗子,价格高着呢,我特意去给你买的,你趁热吃了罢。”
这才刚是板栗采摘的季节,在民间也算是稀罕物,时下饴糖又昂贵非常,这一包糖炒栗子确实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阿姝,我似乎和你说过,我不爱吃甜。”圣上掌心里的糖栗尚有余温,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这板栗明明就是她买来自己吃的,还好意思安到他身上来。
“娘子,您这是把爷怎么了?”
敏德去酒楼打点齐全,才要请帝后登楼赏月观景,忽见圣上盛怒,也是暗暗叫苦。
温嘉姝挑了挑眉,“总管果然是向着自家主君,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他一生气就要赖在我头上?”
帝后龃龉,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任是谁也惹不起,敏德诺诺而笑,请了帝后登楼,自己不好再言说些什么。
“敏德难不成说错了?”圣上尝了那栗子,其实也算不得是太甜,软糯适中,“娘子什么也不做,就叫为夫在街上出丑,要是娘子有心想做些什么,那我的颜面恐怕都要荡然无存。”
这个酒楼皇帝少年时也曾来过,经历了数度战乱,依旧生意兴隆,原本这包厢和外面的散桌都已经订满了,但是皇帝兴致一起,敏德总也要想些法子,多向那客人使些银钱,才腾出了二楼外面的几张桌子,虽然不比包厢清净,但赏月观灯角度极佳,差事也算办的不错了。
店家不知道哪位大人府里的公子姑娘这么大排场,那面白无须的男子点了十几样菜,付了银钱就匆匆出去,吩咐他等正主一到,立刻上菜肴。
温嘉姝连小摊子都吃过,对于坐在外面这种事情,自然没那么多挑拣,而且越是人多,皇帝也就越不好同她翻脸。
“阿姝,你真是愈发放肆了。”两人对坐在桌前,看跑堂一样一样地往上送菜,谁都没有动筷子。
“你怎么能……躲在人后,还和别的姑娘一起来笑我?”圣上本来也只是在车里用了几块糕点,现在是被人气饱,一点也不饿了。
天子心气极高,岂能容许一个素不相识的女郎和阿姝一起来笑自己?
“谁躲你了,我看了一会儿歌舞,才去挑灯买栗子的,等回来寻你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姑娘抛玉。”温嘉姝笑道:“我瞧她下血本了,就想着看看道长的反应。”
她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皇帝居然会以为她走丢了,更想不到街上还有这么大胆的少女,敢向皇帝掷东西。
其实温嘉姝偶尔也会有些寻常女子的纠结,若是皇帝当初遇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风流女郎,会不会也被那人所迷,但这种假设自己想一想也就算了,真的问出来只是自寻烦恼。
正好这女子也能让她有机会问一问郎君,他到底是如何作想。
“你就不怕那是刺客?”敏德取出了带着的银著,皇帝略略尝了一口,心里有许多说不明白的情绪,“你也不怕我伤心遇刺,也不管别的人对我示好,那你还嫁我做什么?”
“那么漂亮的姑娘,一般来说是要做美人计用的,做刺客多可惜啊。”温嘉姝也尝了一下皇帝刚刚用过的那道菜,“道长怎么知道这家好吃的?”
圣上见她尝过了那道菜也觉不错,面上的笑意犹如昙花一现:“食不言,寝不语,你吃着好就成了,操心太多会生皱纹的。”
温嘉姝本来是想借机笑一笑他,没想到道长会生气,立马按着他的心意吃醋,“郎君你不知道,我当时看着那女子向你示好有多难过。”
她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圣上分明看到那眼尾无半分湿意,“但我知道郎君是天下第一厉害的男子,肯定不会看上她的,也不可能中了刺客暗算,所以也就能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