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条命,秦明乾愿意赌一把。
秦明乾往后爬了一点,靠在冰冷的墙垣上,微微仰起头来,道:“我从现在所说的话,或许并非是你想象中的模样,但这的确是事实。”
赵行目光冰冷,毫无动容,只等着秦明乾说话。
秦明乾咳嗽一声,牵扯着五脏六腑剧烈疼痛,他缓缓道出:“我与徐为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徐家也乐意我与她成亲……”想到过去的事,秦明乾才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赵行却是皱紧了眉头。
秦明乾:“我们互定终生,却没想到,现在的陛下竟然私访到了楚南,并且对为玉动心,陛下不顾一切的就将她迎入了宫中,成为了宠冠六宫的珠妃娘娘。”
但是珠妃娘娘进宫之后,对秦明乾却是更加思念起来,即便是生下七皇子之后,仍旧是对秦明乾旧情难忘。
直到秦明乾随着徐家入了晋京,两个人再次相遇,却不再是当初的儿郎少女,时过境迁,唯一没变的是对彼此的真心。
如此,两个人相逢,旧情复燃,来往频繁。
最后,秦明乾和珠妃娘娘在宫中私会之时,被陛下抓了一个正着,珠妃娘娘惊恐之下,不慎落入莲花池中溺毙。
陛下恼怒,彻查徐家,才牵扯出了惊动云国上下的谋逆大罪来。
说完当初的一切,秦明乾吐了一口浊气,“当初……我是想随着她一同跳入莲花池的,可我怕啊……我怕死啊……”
赵行越听,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拢在袖中的指尖,也僵硬地颤抖起来。
秦明乾说的话,与赵行调查所得,相差无几。
可赵行不信这就是事实。
记忆里的母妃温柔又贤淑,绝不可能做出私会一事。
赵行眯了眯眼,“你当本王如此好糊弄?”看去之时,杀心大动。
他眼神本就阴沉,涌上杀意,让人心头也止不住颤抖。秦明乾吓得脸色一白,赶紧移开头去,“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刚刚就和你说过,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会留我一命。”
“实话?”赵行反问,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我与为玉年少时候的书信都被她好生保存下来,那些都能当做是凭证,证明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赵行想到了白日里纪枝瑶找到的匣子,后背一僵,难道匣子里面装着的,便是秦明乾口中所说的书信?
事情未明,赵行还不能让秦明乾死。
他深深看了眼秦明乾,转头吩咐对徐林说:“留他一命。”
“是。”
地牢深处,秦明乾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件事,无论说或不说,等着他的,都是生死一线。
赵行快步出了地牢,外头比里面更冷,夜色早就已经深了,黑蒙蒙的一片无星无月。
地牢出口的不远处,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娉婷而立,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火明亮温柔,皆是映照在她的脸颊上。
微风吹过她的裙底,碧浪微扬。
灯笼摇曳,她似有察觉,转过身来,盈盈一笑,福了福身子,娇声一唤:“殿下,我来接你了。”
纪枝瑶朝着赵行走来,照亮了脚底的路,这么冷的天仿佛也有了一丝依靠和温暖。
赵行压制下眼中的戾气,微微温柔笑了一下,伸出手来,纪枝瑶自然而然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两个人十指相扣。
她的手指冰凉,应该是在这里等了好些时候。
赵行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等了这么久?”
纪枝瑶一手提着灯,一手与赵行十指紧扣着,并肩而行,回答说:“刚刚看完了账本,又听人说殿下在这边,正好顺路,就想等殿下一起回去。”
他的小娇妻,可爱甜糯。
短短一席话,就让赵行眼中和心中的寒冰尽数融化。
拂去戾气和阴沉,赵行好像就是个芝兰玉树的贵家公子,俊美至无人可比。
赵行说:“日后我在这里,就莫要过来了,这边不太好。”
纪枝瑶疑惑“嗯?”了一声,回过头朝着那个院落看去,她似乎还真的没有去过里面,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后面阴沉沉的一片,唯独昏沉的两盏灯火有些仓皇。
赵行这么一说,纪枝瑶就更好奇了,忍不住问:“为何不太好?那是哪儿?”
赵行斜目,薄唇淡淡一抿,犹豫了一瞬。
他要和纪枝瑶说那里是什么吗?
会不会把她给吓到?
迎上她干净漂亮的眼,赵行一凛,手心里,她的手指已经染上了他的温度。
赵行已经有了主意,说道:“那是地牢,里面不干净,也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和我对立的人。”赵行怕她吓到,声音更加温柔下来,细语低声,“枝枝,我手上不干净,那些东西我都不想让你知道。”
昨夜里让她看到了自己杀人,已经是赵行莫大的失误。
他最喜欢的姑娘,干净可爱,怎么能被这些东西染指。
她只需要站在他的身后,他就能将一切都给她。
纪枝瑶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紧了,她扬起嘴角来,笑眼盈盈,声音温软下来,“殿下才没有不干净。”她更贴近了赵行一些,擦着他的手臂,姿态亲密无间,“对我来说,与殿下对立的,就是与我对立。”
她眨了眨眼,“今日殿下能与我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怎么能,这么好啊。
赵行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动容。
纪枝瑶的嘴角又咧开来,高高扬起,眼睛都笑弯了,她又想到身后的地牢,不禁问:“殿下今日去地牢,是因为朱太守一事?”
她永远都是自己的人。
赵行也不想再对这个,待自己全心全意的女子隐瞒,嗯了一声,“找到了一个与十年前徐家谋逆案里,至关重要的人,我想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纪枝瑶沉缓“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若是殿下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定然会尽全力。”话音刚落,纪枝瑶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殿下的累赘了。”
她鼓了鼓气,有些懊恼的样子。
这下子又轮到赵行来安慰纪枝瑶了。他轻声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垂落在她脸颊上的目光愈发温柔起来。
赵行敛了敛她的发丝,轻笑说:“枝枝,你今日已经帮我莫大的忙了。”
他说的是珠妃娘娘房中藏着的匣子,或许能对十年前的事情有所作用。
顿了顿,赵行又说:“你也并非是我的累赘,是我的光。”
他说的是纪枝瑶温暖了他。
纪枝瑶清浅笑着,也觉得自己是赵行的光,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刚才还这样安慰赵行,这下子却又轮到了自己。
说到底,她与赵行,还是有颇多相似的地方。
两个人互相取暖,温暖对方。
她挺了挺胀鼓鼓的胸膛,“哼,那殿下可不准欺负我哦。”
她娇笑着,松开赵行的手,先他一步进了房中。
赵行淡淡笑了下,早已经没有了在地牢中时的戾气和杀意。
她真的是他的光。
走了两步,赵行恍然又觉得,或许,他也是她的光。
第35章 . 娇妻(4)二更 常青树
能被珠妃藏着的东西, 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或许正好是能与秦明乾的话对上。
所以翌日一大早,赵行就去了那个小院。
纪枝瑶听到赵行起身的动静, 也眼巴巴的想要跟着一同前去, 对此,赵行并未制止。
等到了种了羌桐的院子, 纪枝瑶才发现赵行是要到这儿来, 她更加疑惑了。
赵行看出了她脸上露出的神情来, 一边推门进去,一边说:“昨日审了人,他说母妃与他私会, 才会坠落莲花池。”
听得如此秘闻,纪枝瑶陡然一惊, 眼眸瞪大,“怎么会?!”
晋京城里传的,都是珠妃娘娘赏花时无意坠落莲花池。
竟没想到,其中竟然是有这等密辛。
不过赵行的母妃, 怎么可能会与人私会呢?
赵行沉沉嗯了一声,“那人说, 母妃留着两个人年少时候的书信,我一看便知。”
纪枝瑶一下就想起了昨日床板底下的匣子,她小小“啊”了一声,“是那个匣子!”
赵行不置可否一笑。
纪枝瑶赶紧进了屋里, 将床板下的匣子拿了出来, 因着许多年不曾动过,匣子上已经是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