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吉利一句还算顺利，在这两双殷切的目光里，也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说地府答应的特别痛快，但实际上你们还是要在二十年后被一锅端？
苏吉利心头涩涩的，总算想明白她到底在难过什么了。
无论是作为苏三还是苏玉亦或者苏吉利，她对花果山都有感情。
“大长老，地府那边挺顺利的，崔判官答应替咱们去问问，还说咱们愿意主动更正生死簿这件事非常好，他们很高兴。”苏吉利终于掂量着出口，对面两个提着的心也终于齐齐松了下来。
“是吗，太好了，这样就好。”大长老身子一软，倒在后头的石椅上长出一口气，四长老还提着心多问一句。
“苏山主，那地府那边说咱们需要付什么代价了吗？”
苏吉利念头一转，“这件事对地府来说其实并不容易，所以地府那边的确有条件。”
她掏出那个记着密密麻麻猴子名的阴册，放到桌上，“地府的鬼差们如今再也不愿到花果山，他们的意思是要咱们主动离开花果山，才愿意商议此事。”
大长老和四长老围过来将那阴册细细看过一遍，二人面上都泛起了难色。
“苏山主，您说的离开花果山是指什么？”
“地府那边的意思是，重归生死轮回的猴子们，永不能再回花果山。”苏吉利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心头一松。
花果山要被灭，那她就想办法让猴子们离开花果山，重新寻一处地界住着，这总行了吧？要她眼睁睁看着这些猴子们等死，即便是个局外人，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啊。
在心内肯定了自己这神来一笔的苏吉利继续道，“如果花果山能答应这个条件，那花果山所有自愿重启轮回的猴子，他们都能帮忙解决。”
大长老和四长老面面相觑，对这个结果惊喜又意外。
花果山虽好，可猴儿们的未来更重要，山可以永远是山，可他们的孙辈却不能永远就这样停步。
大长老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去，把老二老三喊来。”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大长老感叹万分，一瞬间就老了很多。
第93章 猴心难测
一笔生意做两家，到头来还能救一整个山的猴子，苏吉利心里美的都要冒泡了。
看看，她这样的人才，放到前世能数出几个？
赚了法宝，救了猴命，两边还都讨了笔人情，看着前头四位长老商量的背影，苏吉利觉得自己就两个字，牛啊。
四位长老在结界里商讨了足足半日，夜幕降临，水帘洞里点起通明灯盏，经过了苦口婆心、面红耳赤、眉头紧皱数轮表情，总算有了结果。
大长老吵完这一架，越发显老，苏吉利在看到几位长老面色各异后也猜出来事情不对了。
三长老结束讨论后已经气得离开，二长老也想跟着走，到底被大长老的眼神逼留下来。
水帘洞内，大长老长叹一声才看向苏吉利，“苏山主，久等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老三和老二不大愿意。”
苏吉利有些感叹的点头，“大长老，这件事本就需要心甘情愿，他们不愿走，也不必强求，反倒是愿意的这些，才是真勇气。”
大长老听的感叹，再次摇头，“唉，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哪有那么容易，我和老四也只能尽力而为。”
事情远比苏吉利想的复杂，虽然有大长老和四长老当说客，可那些猴子猴孙却并非如表面那般听话。
当看到三个答应的好好的猴子滴下猴血，纸上的血迹却并没有如预料那般消失后，苏吉利才终于认识到自己接了一桩什么生意。
大长老的拐杖紧了松松了紧，又等了几个结果后，看向苏吉利，“苏山主，今日只怕不会有结果，是我和四长老想的太简单，这样，我们先召集大家开会，此事会后再定。”
苏吉利也觉得很沉重，“长老，大家都有自己的考量，也总不好强求它们，我在玉游山等你的消息，若是……也罢，我先回去了。”
铺着青阶的山路从脚底传来一阵冰凉感，看着门口那几个被叫进去放血结果批量失败的猴子们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苏吉利心中越发沉闷。
就连她自己都想着要长生，又怎么能怪它们自私？无病无灾，对于如今的花果山来说，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一个人放弃永生不死，确实不简单啊……她根本没有立场揪着他们说不懂事。
“唉……”
手里的阴册顿时沉重无比，脚下的青石板寒凉不断，苏吉利站在山脚，恨不能直接就去告诉这帮猴子，没有什么长生不死，再过二十年，你们统统都会化作飞灰连转世都没可能！还不如顺应生老病死，还能享受天伦……
可她不能说。
想要改变西游史这件事她没少做，可都失败了，天道不瞎，她如果真的蹦达过头了，难保不会被天道人为毁灭……
想起当初丢了躲避雷劫的青莲花瓣后，遭受的深海加成版的巨型雷劫，苏吉利抖了一抖。
一劈进地府，二劈估计就真的要升天了。
只是……唉，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看那帮猴子赴死？
苏吉利回到玉游山，久违的打算去找陆清远探讨一下生与死的伦理问题。
鬼族对于生死之事天生看得开，也许他那里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可结果还没等她走到后山，林子里就蹿过来一只熟悉异常的黑色身影。
正是黑三十五。
“苏山主！苏山主！”黑三十五穿着短袍，为了加快速度，脚上的鞋被它早就扔掉，只几个起落就到了苏吉利面前。
苏吉利将手里的东西收到纳物袋里，“黑三十五？怎么了，是大长老要你来找我吗？”难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不是。”黑三十五缓了口气儿，抬头看着苏吉利，“我听四长老说，你找大长老，是为了劝花果山的猴子们放弃长生不老？”
……消息传得还真够快的，这是来者不善？
苏吉利点头，“不错。”
“所以你昨天问我那些事，就是为了这个？”
“不错。”苏吉利挑起眉来。
黑三十五低头看着下摆被林间长枝勾破的碎布，终于鼓足勇气，“如果你再问我一次，我是愿意长生不老，还是愿意顺应轮回生死，那我肯定会说愿意顺应轮回生死长大成人！”
苏吉利愣住了。
黑三十五作为四长老一脉的老幺，从苏吉利有印象起，就是个矮矮小小的，后头被孙悟空大手一挥寿与天齐后，它的样貌更是再没变动过。
黑三十五拳头攥得很紧，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看向旁边的树丛，“我希望爷爷长生不老，可我却希望我自己能够有朝一日长成大大王一样能够顶天立地技艺非凡的猴子。长生不老虽然好，可等我修了法术，成了大能，一样能活很久很久。”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你愿意放弃长生的资格？心甘情愿？”、
苏吉利发现自己好像不用去找陆清远了，因为要解决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黑三十五用力点头，“对的。大长老说愿意放弃的，直接就能来找你。”
苏吉利把方才塞到纳物袋里的阴册又取出来，“行啊，那你滴一滴血验验，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心甘情愿放弃长生不老这种事，可不简单。
黑三十五带着激动放了一滴血。
苏吉利看着那丝红晕直直透过纸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成了。
黑三十五不明白纸上的道道，他看血没了上手就想再挤一滴出来，被苏吉利拦住。
“够了，可以了可以了！你已经成功了。”
黑三十五后知后觉的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苏山主，我还带了，一些朋友来，是不是也能……？”
“……能啊！”苏吉利特别大声的回应，“都出来吧，一个一个来。”
花果山没办成的事，在玉游山居然办成了。
看着一个个从树后现出身形的猴子们，苏吉利心头宛如阳春三月，一朵朵的灿开了花。
花果山的长生不老，即便是上掉下来的馅饼，也还有许多猴子们接的措不及防且不甘，有了想长大的黑三十五一帮带头，又来一批喜欢儿孙满堂的，还有一批可惜没生过崽的，阴册只一下午，就把一整页的名字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