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请小心轻放+番外(29)

“你到哪里去了?”托托不正面回应他,却一个劲地抓住他的袖子,覆到脸上嗅,“这么香?这不是皇上燃的香。你去娘娘宫里头啦?”

纪直抬手便盖到她脸上用力糊了一把:“就你鼻子灵。皇上一年四季点的香都在变,你怎么知道就是娘娘?你怎么受的风寒?”

“想看鸟,就在外头多坐了一会儿。”托托从脸上把他的手抓下来,却没有松开,而是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

他说谎了。

纪直不觉得心虚,他撒谎时,脸色一丝动乱都无。皇上只喜欢那几味香丸,元贵妃宫内才点这样的香。

她也说谎了。

托托照旧笑着。她一点也不动摇。元嘉艾来时她就有些冷了,为了同他说一会儿话,硬是多在外头坐了一阵子。

尖子与忒邻站在一侧,作为恪守本分的忠仆,虽然知道主子在说谎,却也一声不吭,脸上各自风云流动。仓皇间,他们猝不及防对上眼神。忒邻率先瞪了尖子一眼,意思是“看什么看”;尖子别开脑袋,意在“我没看你”。

“只需躺个几日,我的病就全好了。”托托道,“你同我说说,今日宫里有什么事么?”

能使唤鸟兽的托托掌握着大半个京城的吃喝玩乐新鲜事,但却唯独没法晓得宫里的事情。可那又是她最关心的——毕竟纪直日日在宫里当差。

“嗯……”纪直沉默半晌,说,“皇上要选妃了。”

“你要替皇上办这件事么?”

“多少要出些力。”他说。

“男子三妻四妾,”托托回道,“这也算不得新鲜。”

纪直忽地生了几分兴趣,他问:“那为夫呢?也算半个男子吧?”

听到纪直如此自嘲,他身后的尖子吓得汗毛倒竖。要知道,放在从前,纪直是绝不可能将自己身子残损的事情如此坦然道来的。可是,现在面前的除了纪直本人还有谁?正是本尊,竟然这么直率地说了自己不算个完全的男子。

他吓得吃了一惊,却看到托托一点没发觉这话有什么异常。

托托道:“你不是相好挺多的么?”

“你说说,”纪直坐在床头,骤然想起今天在昭德宫看到的情形,庄彻也是这样亲密地坐在元氏床头,他问,“为夫的相好有些谁?”

托托来回望着他的眼睛。她的想法忽然也有点摇摆不定了。

他们最开始说好了的。他们不是真的夫妻。她只是他不得不藏在家里的一件东西,可是她又喜欢他。

托托觉得头疼,把脸继续往被褥里头缩。她声音闷闷的:“奴不同爷说了。”

“你想什么说便是,”纪直掀开茶盏,喝了一口道,“本座什么时候真的把你丢进猪圈过?”

是了。纪直甚至没朝她发过火。说不清是残损之人对残损之人的惺惺相惜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到这些就心烦。”托托把脸盖在被子底下,她说,“也就只是缘于我不去想,又看不见罢了。我从前不在乎的,这些日子却越来越烦躁了。倘若当面瞧见,我一定把你和那女人砍死剁成肉泥不可。”

他的茶不烫嘴,听到的话却灼伤了心。纪直说:“是么?”

托托不说话。却听纪直说:“那你也等着吧。”

“什么?”她把被子掀下来,露出白皙的面颊。

“若是你敢背着我有别的人,”纪直似笑非笑,冷冰冰的一叠刀影,“我也一定把你们一同凌迟处死。”

等到纪直离去,托托又重新在床榻上坐起来。忒邻靠近,想劝她歇息,却见到托托一脸僵冷的神情。她说:“忒邻,你听到没有?”

“你说的是什么?”四下无人,忒邻便抛下了规矩。

“天冷了,许多鸟都往南飞了,只留了麻雀这些个原地过冬的。白天里,养在户部的麻雀才回来说柳究离接了一道圣旨。恐怕就是选妃这桩事了。”托托面无表情地说下去,“他与纪直将要共事。届时只怕有的是机会碰面了。”

“你的意思是?”忒邻问。

托托已经没了方才舒缓温和的脸色,她仿佛从嘴里吐出针来,用力地说道:“杀了他。”

“托托,我不是劝你不做。只是我必须问你一句,”忒邻沉默良久,顷刻,她坐到她床边,伸手扶住托托的肩膀道,“你知道吧?杀了柳究离的话,皇上一定会派人追查,柳究离是重臣,那些锦衣卫和官府都不会小孩子过家家。我们根本躲不过去。

“杀了他,你就不可能再与纪直过这样平和的日子了。托托,你知道的吧?”

第27章 庙会

慢慢地,她脸上从原先的呆滞渗透出些许笑意。“嗯,”托托回答说,“我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杀了柳究离以后自己会有的下场,她也明白忒邻对她说这话的忧虑。

忒邻是衷心希望托托能够解脱的。就这么与纪直好好地度过接下来的余生有什么不好?忘记女真、忘掉柳究离,舍弃过往那些沉痛的记忆有什么不好?忒邻不想看着托托再遭遇任何残酷的对待了。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一夜一夜因为幻肢的疼痛惊醒时,她无数次想起自己驰骋马上时自由自在的情形。那些已经不可能回去了,她能面对的只有当下与将来。

她不情愿让柳究离若无其事地度过将来。

却说转眼之间,新年便将近了。

大虚的新年与其他朝代的汉人习俗并无不同。每一次过年,纪直都是在宫内度过的,因此府上的下人们大多都回家过年,值守的也就私底下自己打牌找些乐子。日子就这么过了。

托托觉得新鲜,在院子里散步时看见一群人打麻将。骨头制成的石牌砸在一块儿发出勾人心魄的响声,听得托托心痒痒的,拉着忒邻问:“那是什么东西?”

“麻将。”忒邻道,“他们汉人玩的,你来什么劲?”

“瞧他们玩,我也想学。”

托托就这么催促忒邻去问了规则,之后自己在屋子里学了半日。

她本就不擅长这些动脑子的活计,搞了半天,还是嬷嬷们体贴,主动上来道:“夫人,这打牌呢,边打着学是最容易的了。”

于是便诓着她上手打了。连着玩了几圈,托托这才明白一些,但从头输到尾。

忒邻最灵光,又精通算计,往她旁边一站,随意伸出手指了一下,俯身低声说:“打这张。”没几次,便能和牌。

经得这过年间的一趟热闹,大家都知道夫人是个容易相处的好脾气了。这时候她们也不拘礼数,开口吵吵嚷嚷,开玩笑说若是忒邻再插手,大家的钱都得输光。

托托也一咬牙,道:“忒邻,那你就先退到一边去。等会子我要输光了,再来求你帮忙。”

她们一群女人,就这样兴致勃勃地打牌打到‌更半夜。

长子与立子也不好拦着。托托高兴,忒邻也高兴。她去厨房里亲自切了年糕,拿上来犒劳这辛苦了大半年的双胞胎影卫。

托托撑着脸,熬到蜡烛都换了几根。那些老妈子可是久经牌场的,托托犯困,头一栽一栽,止不住地扔错牌。要么拆了自己的一句话,要么就是刚打出去便摸到什么。

她心情不爽,忒邻在外头瞧着月亮,也想是不是应当进去催着歇下了。

一阵风穿过屋子,她刚俯身,还未曾反应过来,一行人便畅通无阻地跨过了门槛。

他们倒是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地进了门。

托托正踌躇着出哪张牌,身后便是金骏眉的香气如雨后院落里的风般吹上来。对面的下人们慌忙离开座子行礼。

纪直俯身,抬手盖住托托的牌捋了一遍,一句闲话没说,径自挑了一张打出去。

托托侧过头,再靠近些便能贴到他的侧脸。她扭着脸覆到他肩上嗅了嗅,说:“新年好。”

“好,”他随意地回了,用手示意了牌面上的某一张,“等会有人打这张,你就和了。”

只要是纪直的话,托托从不质疑真假。她笑嘻嘻地说:“你也会打。”

“说什么‘也’,”他嗤笑,冷着脸道,“你这可不算会打。别把我的家底都输光。”

托托索性合上眼睛。她本来就困乏了,此时只轻声问:“回来了还去么?”

“嗯,”他说,“只回来取一趟东西。宫里事情多——”

“我路走得更好了。什么时候一块儿出去玩呢?”托托霎时睁开眼睛,极近地望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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