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盯着地面,努力不去看她。他知道她无比厌恶自己的目光落在那残破的身躯上。
“我是来向你要回一样东西的。”他说。
她没有回声,五条悟默认她已经听到自己的话了,便继续说了下去。
“求婚的时候给你戴上的那枚戒指,是时候该还给我了。”他淡淡地说着,“毕竟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
她发出微弱的一声叹息,闭起了眼。她实在是没想到五条悟希望要回的东西居然是戒指。
她也实在是不想再把那个回答再重复一遍了。她甚至想要此刻就跳楼,但五条悟依旧以话语步步紧逼。
“去把戒指找回来,还给我之后再去死。到时候我绝对不阻止你。”
虽然是令人动心的条件,但是……
“我说过了。”几乎如同咬牙切齿般,她僵硬地说,“我告诉过你,戒指被……”
“戒指与左手一起被那只咒灵吞噬了,是吗?”五条悟当然没有忘记,“那把戒指夺回来不就行了嘛。”
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他如此说着。
是之只觉得他说了一句蠢话。
她很清楚戒指夺不回来,因为她早已经不是咒术师,也根本不知道吃掉了她的左臂右腿与婚戒的咒灵身在何处,所以五条悟的建议完全就是……
“它出现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带来的是惊人的讯息。哪怕内心迟钝如是之,在听到五条悟的这句话时也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把你害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咒灵——八重家的咒灵,再度出没了。”
“它……”
“你知道的,只要祓除了八重家的咒灵,那无论是你的手还是我的戒指,全部都能夺回来。”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如同过去常做的那样。
“所以,你要参加这场收益极高的boss战吗,是之。”
“叫我八重。”
她固执地别开头,避开他的一切碰触。她能感觉到那早已愈合的伤口正在灼热地刺痛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裂开流出鲜血。
肩膀也好沉重……是谁压住了她吗?
“……让我考虑一下。”
4.
—2006年4月,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五条同学五条同学五——条——同——学——!”
急促的脚步声与刻意拖长的尾音,不必回头确认,五条悟都能知道是谁跑在他的身后。
他停住脚步,不耐烦地“嘁”了一声,嚷嚷着说:“叫老子五条学长!”
“什么学长呀,我们明明一样大好嘛。”
八重是之撇了撇嘴,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都透着对他这话的不屑。
可不管她摆出怎样的态度,五条悟依旧是肆意的笑着,甚至抬起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将身高压制表现得淋漓尽致,连话语也毫不留情。
“不管怎么说,你都比老子低一级。不是吗,一年级的八重学妹?”
是之用力甩了甩脑袋,却根本没办法摆脱他那碍事的手,只好气鼓鼓地说:“都说了不要叫我八重,会有歧义的——和我同级的‘八重’可是有三人之多呢!”
“好的好的,小是之。”
笑眯眯地如此说着的五条悟,总算是把大掌从她脑袋上挪开了。
对此是之很高兴,但是从他口中蹦出来的新称呼,她就不怎么喜欢了。
“不许加上一个‘小’字!”
她的抗议,五条悟当然是不可能听进去的。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还故意动了动唇,无声地喊着她“小是之”。
没救了。这个家伙没救了。
是之不停做着深呼吸,努力收敛起所有的恼怒和不爽,也不和他再多绕圈子了,直接切入正题。
“我有件事很好奇。”说着,她把一罐樱桃味胡椒博士汽水塞进了五条悟的手里,“你知道吧,八重家是五条家的旁支,听说许久以前两家人还是生活在一起的哟。”
五条悟闷闷地“嗯”了一声,居然很耐心地真的在听她说话。
“但是在江户时代末期,八重家却被主家五条驱逐了,自此之后迁居和歌山,差点就完全与咒术断了联系。以前我家的老爷子提到过,八重家是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而被主家驱逐了。可是具体是怎样的罪过,他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她眨了眨眼,扬起恰到好处的讨好笑容。
“不过五条家的天才五条同学一定知道其中的内情吧——对吧对吧对吧!”
五条悟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哼”,斜眼睨着她。如此这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才装腔作势般慢悠悠地说:“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是……”
说着说着,他忽然将手中的汽水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目光自汽水罐重新挪回到了是之的身上,一扯嘴角,露出一丝痞里痞气的笑。
“……就这?”
从他墨镜的反光中,是之似乎看到了“敲诈”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问就是已经出五服了
第3章 金枪鱼腹寿司
5.
—2006年,东京回转寿司餐厅—
越叠越高的餐盘让是之无法呼吸。
她默默看着五条悟夹起全店最贵的金枪鱼腹寿司,在甜口酱油里滚了一大圈,这才送进嘴里。他故意咀嚼得很响,还发出了相当做作的“嗯——”声。
是之都快发抖了。
“五条同学……五条学长——五条大人!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吃那么多。停一停吧,你的胃是黑洞吗?”她一把摁住了五条悟的手,“再继续下去,我下个月的生活费都就要被你吃完了!我真的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啊!”
“啊?”
五条悟抬起头,一脸纯良。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吃了。
说着,又从传送带上拿了一盘金枪鱼腹寿司。
吃完了这一盘,五条悟才总算是停下了,懒懒散散地仰面靠在椅子上,话语也是同样的懒懒散散。
“想知道八重家的事情,为什么不去问你家里的长辈,反倒是特地来问五条家的我?”
在坑完了她之后才故意这么问,五条悟简直是居心叵测。不过是之倒也不恼——尽管她总是忍不住为这一餐的可怕花费感到心痛。
“小时候我问过爷爷,但那时他没有告诉我。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我想我是没办法从他那里知道详细情况了。身为八重家的下一任家主,要是不知道这个家族的过去和秘密,我怎么好意思统领这个家啊。”
说着,是之摆了摆手,语气总有种轻描淡写的既视感。
“很自信嘛你。”
五条悟指的是她所说的下一任家主的事。
“哎呀……也不是无妄的自信啦。我家的老爷子已经时日无多了,我父亲又没有任何咒术师的天分,也根本看不到诅咒,所以下一任家主肯定是身为长女的我没错了啊。”
“嗯。好。”
“所以你措好辞了吗?愿意把八重家的秘密告诉我了吗?”
“我这就要说了。”
五条悟坐直了身子,一开口就是开幕雷击——
“八重家的咒术师和咒灵通婚了。”
“哦。然后呢?”
“你还挺冷静的嘛。”五条悟推了推墨镜。
“唔……是呢。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想象过这种可能性了?”是之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你快点说下去吧。”
“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个颇有天赋的女性。她坚信这种方法能够让咒术师更好地驾驭‘诅咒’这种力量。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爱上了那个咒灵,所以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总而言之,在她诞下与咒灵的第二个子嗣之前,八重家就自行处决了她——把她与她的长子推进了枯井里,将她们活生生饿死了。”
“那个咒灵呢?”
“当然也被祓除了。”五条悟耸了耸肩,语气仿佛理所应当——而这确实也该是理所应当没错,“虽然八重家想要藏住这件事,但最后还是被五条家知晓了。五条的迂腐老古董觉得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沾染了咒灵的肮脏血脉,本来是想要把八重灭族的。嘛,不过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与五条有着亲缘关系的旁支,所以最后还是网开一面,只把你们丢去了和歌山而已。就这样。”
“好,我明白了……对了五条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墨镜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