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五接过马缰走到屋外,朱守林一手拿剑,一手背在身后,走到了室内。小兰站在院子,见他进来行了个礼,问道:“指挥使,我家主人呢?”
“她稍后就到。”他边说边进了书房。朱守林闲着没事在书房提笔写字帖。
小兰见室内就她与大人,她想了想也不进去倒水,在厨房忙里忙外做晚食。小兰聪慧,柳芸沐休时会教她做菜,两位嫂子平时也教她。她学得很快,现在她做的素菜与主食比柳芸做的还好。
待柳芸回来后,饭菜都已做好。柳芸看了看小兰做的几样菜,有红烧肉,有白斩鸡,有糖醋鱼,另有几样素菜。她问:“家里有没有酒?”
小兰点头:“还有一坛酒。”
她让小兰将菜分成二份,拿一份到正房去。留一份他们三人在厨房隔壁的饭厅用食。
朱守林与她坐在正房的圆桌上吃饭喝酒。柳芸端起酒杯道:“我真怀念在外巡视的时光。我过去以为那时很累,想来应天府做点生意。现在才知道,来应天府是最危险的事,在外才最安全。”
朱守林安慰她:“明年再带你出去。”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朱守林与柳芸对视一眼,天都黑了,谁会前来?
肖五端着饭碗,站在院子问:“是谁?”
门外一个人拿腔拿调的轻声道:“小的寻柳大人有要事禀告。”
肖五转到看向两位大人,柳芸说:“开门看看是谁。”
肖五将门打开,一位全身上下着大花服,头上包着一条大花头布的人,呼一下就从肖五身边串进了屋内。
朱守林与柳芸惊讶地看着来者,远看像名女人,近看是位男子。再仔细一看,就是今儿在街上扶柳芸起身的那名四品官员。
来者是胡升,他一见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在,还与锦衣卫同知一同喝酒,就知他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胡升的心激动得快跳了出来,今日自己是来对了。
他扑通一下冲两人跪下:“下官胡升,在工部当差。今日之事柳大人受辱,下官愤愤不平,思来想去前来寻柳大人,呈上贺启与他人交易的所有证据。”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柳芸冲肖五道:“扶他起来,将册子拿来看看。”
肖五上前扶起胡升,拿过册子递给柳芸。柳芸打开册子翻看了两页,每一笔行贿都详细记录,贪污金额巨大,交易人数众多,让人叹为观止。
胡升偷偷打量两人的表情。朱守林面无表情,对他献出的册子不感兴趣。想收拾贺启,锦衣卫有的是办法。
柳芸将册子递给朱守林:“这可是个大贪。”朱守林翻了一下扔在一旁。
柳芸问他:“你交这册子可不是为了我,你是想保命吧?你自己有贪吗?”
胡升扑通又跪下:“下官说实话,下官有年迈的父母,不想他们被牵连,所以前来锦衣卫递投名状。下官也有贪银,不过一纹没动,下官将银全交给锦衣卫。只希望大人放过下官及下官的满门。”他磕了几个头。
“别动不动跪,起来说话。”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柳芸见他这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就好笑,又觉得他孝心可佳,转头看向朱守林:“大人,你看?”
朱守林冷冷的盯着胡升,他特别讨厌工部的人,以他的脾气,一个不留全进大牢。胡升看着朱守林眼里的凌厉之色,背上直冒冷汗。
朱守林喝了一口酒,他对柳芸道:“此人,你说如何就如何。”
柳芸偏着头想了想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来举报,还要退赃,就放过他吧。”
“好,就放过他。”他盯了胡升一眼:“有柳大人为你说情,这此之事你便置身事外。”
胡升的心这一天就在油锅里翻腾着,此时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此话,他的心一下安稳了下来。他扑通又跪了:“下官感激不尽。”
“哎呀,别动不动就下跪,以后也别再贪了,你回去吧。”
第96章 墙塌(四)
次日朱守林比柳芸出门早一个时辰,他换了陈宁为他取来的孔雀绯袍朝服前去上朝。一个时辰后柳芸带着肖五去锦衣卫点卯,她发现很多从没来过锦衣卫当值的人都来了。三三两两人来人往,偶有人遇上她,便会恭敬对她行礼:“柳同知。”
柳芸进了刑案差房,她疑惑地问肖五:“今儿怎么来这么多人?”
肖五不想提主人昨天下跪之事,他也一样认为,主子受辱是自己无能。他道:“快年下,大家前来述职。”
柳芸信了,她也继续整理着刑事文档。她将每个案子写下来,加以分析点评。
朝会上,圣上对昨日应天府塌了几起房墙的事一字没提。圣上态度不明,大臣心里各种猜测,有的人猜事情自会平息,有的人猜事态会更严重。
朝会结束后,工部左侍郎贺启与朱守林在殿外遇上,贺启对朱守林道:“朱大人教下属守礼教得如何了?”说完他哈哈哈得意的大笑。
朱守林也哈哈笑了两声,他道:“不久,自然会让贺大人看见。”
贺启大声道:“哎,朱大人,这就对了,锦衣卫的人目中无人就是缺少管教。”
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应天府城内又传来一声巨响,黎明初晓的天空升起了漫天灰尘。
所有散朝的大臣站在紫禁城的台阶上面面相觑,这是多么的嚣张,故意在散朝之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朱守林从怀里掏出手帕捂着嘴对贺启道:“贺大人,知道这是何声?”
贺启问:“何声?”
“哀乐声。”
贺启争辩:“这明明似房屋倒塌之声。”
朱守林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潇洒地向外快步走去。
众位大臣刚进自己所在当差的衙门,外面又传来巨响。大家私下议论纷纷,猜测着这是发生何事了。应天府接连两天发现几起墙屋倒塌,又没人员死伤,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应天府这一天内又有两处城墙倒塌,正在重建的鸡鸣寺一处阁楼倒塌。仍旧是只有建筑倒塌没有人员伤亡。
工部的上下官员除了贺启外,都处于惊慌之中。每倒塌一处城墙或者房屋,他们便知道是自己工部负责的建筑。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这明显是故意冲工部来的。
工部的人三三两两悄悄议论,都在问工部得罪了何人?遭如此报复。接下来不管应天府城内的建筑还塌不塌,都得有人来为此负责。
头日跟随贺启的几人心里暗暗心惊:难道是锦衣卫干的?他们如此胆大妄为?只有胡升心知肚明,他装着不知情四处打探消息。
李相在李府听着应天府城内接二连三房墙倒塌。只能叹气摇头,别无他法。他着人去公主府将长子李祺叫来李府。李祺娶了圣上的长女临安公主为妻,被封驸马都尉。
李善长目前暂理御史台事务,他早不为相,只因他是明朝第一任左丞相,故大家仍尊他为李相。
驸马前来,两人坐下后,驸马问:“父亲叫儿前来何事?”
李相道:“你可得知这两日应天府房墙倒塌之事是因何引起?”
驸马是李相的长子,从小到大深得其父的精心培养。他相信,若不是儿子被封为驸马,一定能在朝中大展拳脚。驸马名上好听,实则无权。在他自己心里私下认为,封他儿为驸马是圣上故意为之。不然为何圣上只让徐家的女儿为王妃,不让徐家儿子为驸马?
驸马道:“恐是工部得罪了谁才引来的这场灾祸。”
李相点头:“昨日,工部左侍郎贺启从我们家一处店铺出去,正遇上锦衣卫一名同知进店,他出言故意刁难,让那名同知下跪,那名同知最后向他跪了。”
驸马疑惑:“贺启为何如此行事?”
“此名同知调查到李家长子杀童之事,此事虽被抹平,贺家心有不甘,便向锦衣卫发难。”
“他这不是愚蠢到了极点吗?锦衣卫是由圣上直管,打锦衣卫的脸,灭锦衣卫的威风,让圣上颜面何存?”
“就是如此。目前看似锦衣卫在寻工部的不是,其实圣上就是在为锦衣卫立威。看吧,贺启会死得很惨。”
驸马想到父亲叫自己前来,忙问道:“贺家与李家没什么关联吧?”
李相长叹一口气:“要没关联为父何必叫你前来。贺家与你叔家的小儿李佑走得近,杀童之事他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