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这一切,微微挑眉。
“不如何。”苏晚晚直接拒绝了,见天子惊诧,开口道,“我心有所属,除了他谁也不嫁。”
场面陷入冷寂,暖阁外忽然刮起风,呼呼地吹着窗户,让人心惊胆战。
天子笑容消失殆尽,眼神渐渐冷冽。
丹彤见状,拉着苏晚晚再次跪下,伏地道:“陛下息怒!”
“哦?”天子看着丹彤,来回踱步几次,最后停下冷笑道,“睿王妃,你说说,朕何怒之有?”
丹彤张口解释:“晚晚她从小长在江南,没什么见识,我这做姐姐的又一直溺爱,所以今日她才口无遮拦,竟惹陛下恼怒,儿媳回去定严加教导我这妹妹。”
丹彤很是机灵,直接挑明苏晚晚与她同辈,若天子执意要娶,那这辈分可就乱了。
她不奢望天子能立刻收回心思,但想着先把当前场景应付过去。
等回了睿王府,她立马送晚晚回胡罗山,到时候任皇帝有什么想法,都无计可施了。
余音未落,凌沧溟也开口附和。
“父皇,儿臣与苏姑娘有几面之缘,她不通文采不知礼数,貌美而无德,实非良人。”
他没想太多,之所以说这话,实在是怕晚晚真的被纳入后宫。
并未考虑过,这番话可能会让对方信以为真。
而苏晚晚,确实信以为真了。
她看着凌沧溟,眼睛霎时湿润,又望向涂山婉,想起对方精通医术,又是丞相之女,文采定然斐然。
罢了,这一世,都各归其位吧。
苏晚晚浑身颤抖,她紧紧掐住手心,这才克制住。
天子若有所思望向凌沧溟,又看了看苏晚晚,最后背着手走到上位处。
他扭头问:“苏晚晚,你说你心有所属,不知此人是谁,在哪儿?”
暖阁外的风声停了,屋内安静到,能听见灯芯烧焦结花的噼里啪啦声。
丹彤抓住苏晚晚的手,微微摇头,示意晚晚不要多说。
若天子得知苏晚晚与凌沧溟的私情,要么成全两人,要么会恼羞成怒处罚两人。
凭借她对人心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苏晚晚见丹彤满脸担忧,浅笑着轻拍对方手背,示意无碍。
“父皇,我……”
凌沧溟语音未落,就被苏晚晚打断。
“他已经死了。”
语音落地,不仅天子奇怪,丹彤和凌沧溟也是一脸诧异。
涂山婉勾起嘴角,转动手腕的姻缘石,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
殿前使者说过,苏晚晚从未真正见过帝君本人,所以肯定分辨不清,帝君转世和帝君本人对她的情感。
所以,他会以此为契机,挑拨间隙两人。
如今看,殿前使者成功了。
涂山婉垂眸看着姻缘石,微微松口气。
只要苏晚晚离开帝君,那她的任务便容易了许多。
此刻,凌沧溟也震惊非常。
死了?
可他好好的,就在这儿啊!
难道说……
不是他?!
凌沧溟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晚晚,心头涌上太多问题,可面对天子,只能忍住。
深吸一口气,他想,晚晚一定是在撒谎。
就像他刚刚一样。
天子挑眉,饶有趣味看着苏晚晚:“死了?那朕更好奇了,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苏晚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望向凌沧溟,对方也正看着她,神情极为疑惑。
忽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对方时而变成李沧明的打扮,时而又是赵长明的模样,甚至连林昌明的样子都出现了。
脑袋霎时很疼,她闭眼晃了晃脑袋,心中极为纠结。
她想问,凌沧溟,你到底是谁?
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很疼。
但也清醒了。
凌沧溟是帝君转世,却不是李沧明,不是李茗,更不是赵长明和林昌明。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对我很好,教我读书识字,还有人世间的道理,但也不纵容我,总是很耐心很温和引导我,对我百般维护。”
“她也很辛苦,为了保护我和家人,总是在外奔波劳累,身上总挂着伤,却怕我担心从不告诉我。”
“他能为了我放弃所有,甚至向一直唾弃的东西低头,他舍不得我受伤,为了我,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还有就是,他把他所有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了我。虽然我不想要,甚至对他冷脸相向,可他从未对我有半分责怪和置气。”
苏晚晚说完,发现自己竟流泪了。
原来,与她相爱的夫君,不顾一切,也要与她在一起的夫君。
在每一世结束时候,就消失了。
没有人再会是李沧明,李茗,赵长明和林昌明。
没有人。
凌沧溟听罢,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
他望着苏晚晚,心头冰凉。
他与晚晚的初遇并不算美好,甘泉宫后山那一夜他恶语相向,别说耐心,连温柔都没有。
他也没瞒过自己受伤,在西郊林间迷路时,更信誓旦旦的说过,若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必须死,那肯定是苏晚晚而不是他。
晚晚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不是他……
凌沧溟握紧拳头,难道之前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
说的白头偕老,永不欺骗,是假的?
那个人,究竟是谁?
凌沧溟妒火中烧,他想问个清楚,可碍于众人,无法开口。
天子听完苏晚晚说的,已经没有了刚刚纳妃的心思。
只是见凌沧溟面色不虞,想起刚刚的猜测,便问苏晚晚:“朕见你与溟儿,好像有些交情啊。”
苏晚晚闻言,看向凌沧溟,对方却扭头躲过她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是,九皇子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听见这话,凌沧溟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是这样吗?
原来在苏晚晚眼中,他就是个替身。
皇贵妃望着苏晚晚,笑得意味深长,心想以溟儿那么骄傲的性子,听见这话,定会死心了。
不用她出手了。
天子闻言,抚须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
说罢,他见凌沧溟神色游离,便找个借口,让涂姗宛送人离开。
凌沧溟与苏晚晚擦肩而过,仿佛从未相识。
又过了一炷香,皇后也赶来了。
皇后两三句间,支开太后和天子后,示意丹彤带着晚晚离开。
丹彤见状,急忙行礼告退,拉着苏晚晚朝外走。
刚走出后花园,苏晚晚一把拉住丹彤,挤出一抹笑。
她说:“师姐,我想去江南看看。”
她想回杏河瞧瞧,然后回胡罗山,再也不涉足人界了。
丹彤点头:“好,咱们这就回去。”
两人走到北门玉桥,却看见等在那儿的凌沧溟。
对方背手站在桥下,冷冷望着她,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苏晚晚心知与对方终是要了结的,便让丹彤先过桥,她走到桥下,站在凌沧溟身前。
两人相顾无言,苏晚晚率先打破沉默:“九皇子,我听说你与涂姑娘的婚事了。你们是天作之合,祝贺你。”
“天作之合?”
凌沧溟冷笑,他紧攥着手,刚刚捏碎了盏茶杯,伤口还未清理,正刺痛着。
可是,比不上心里的疼。
他问:“苏晚晚,你若早与他人两情相悦,为何又来招惹我?”
苏晚晚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事如今是理不清剪不断,前因后果一环套着一环,若追究起来,还真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
她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凌沧溟觉得好笑,他咬着牙,眼眶酸楚发涩,死死忍着泪意,“苏晚晚,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这张脸?”
苏晚晚低头,她想说喜欢。
喜欢帝君这个人。
可是,她不能再死皮赖脸地追着,不想再自作多情地纠缠。
与其等帝君归位后赶她走,还不如现在识相点儿,主动离开。
凌沧溟见苏晚晚沉默,心灰意冷自嘲道:“苏晚晚,你其实,一直把我当做他的替身,对吗?”
苏晚晚再也待不下去,她怕下一秒,自己会哭出来。
于是弯腰行礼,再次道歉后,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刚走两步,便已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