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使者斜睥着苏晚晚,神情带着几分嘲讽:“人间有句俗语,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说狐狸精擅自介入他人良缘,魅惑人心,不过出自本性而已,若说其中有多少真情,倒也未必。”
苏晚晚发现在对方眼中,她就是个破坏帝君和涂山氏的婚约,十恶不赦的罪人。
却也无力反驳,毕竟月老提起过,涂山氏与北辰帝君已被天帝赐婚。
虽然帝君抗旨才被贬入凡间,可婚约依旧,并未被天帝解除。
而且,不知涂山婉对于这桩婚事,是什么态度。
苏晚晚垂眸不语,心头涌上一股内疚。
这一世,若非月老帮忙,那今日陪着凌沧溟的,会不会就是涂山婉?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偷。
偷走了本该是别人的东西,霸占了她人的姻缘,还心安理得享受着凌沧溟的好。
苏晚晚手指不自觉的轻颤,直到被凌沧溟握住。
她望向对方,瞧见对方眼中的担心,想起下午这人说喜欢她,忽然很想问一句。
作为苍冥,高高在上的北辰帝君,可还喜欢她?
凌沧溟见晚晚眼眶湿润,以为是那人的话导致,毫不客气望向殿前使者,语气恼火:“狐狸精?你含沙射影谁呢,给我闭嘴!”
殿前使者被噎住,他看了看凌沧溟,本想反驳,可又忌讳对方身份。
摸了摸腰间天帝的玉牌,终于鼓起勇气,说:“狐狸精滥情且好淫,公子现在不明白我这话,以后就会懂。”
凌沧溟笑了,他指着屋外,语气带着狠劲儿:“滚。”
殿前使者哑然,他还从未见过帝君如此不讲理过,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苏晚晚见气氛僵持起来,不愿凌沧溟为她得罪天庭,扯扯对方衣袖,安抚道:“凌沧溟,别气了。你看外面那么冷,还是不要赶人吧。”
听苏晚晚劝说,凌沧溟这才作罢,背对着殿前使者坐下,抱住苏晚晚哄道:“依你,天色不早了,你趴我肩膀眯会儿。”
殿前使者听见这话,倒吸一口冷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帝君根本就是被九尾狐迷了心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既然不能挑拨帝君的猜忌心,那就只能从苏晚晚这儿想办法。
这狐狸看着柔柔弱弱的,姿态也有些畏缩,应该不是心智坚韧的性子。
好对付,攻心即可。
他看向苏晚晚,因为别有心思,所以语气也和缓不少:“这位姑娘,我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凌沧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正要发作却被苏晚晚给拦住。
苏晚晚朝凌沧溟摇头,望向那人:“您请讲。”
她想这人毕竟来自天庭,等帝君归位后也会打照面,要是两人在这儿有了间隙,那多不好。
殿前使者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奴婢,她喜欢上自家公子,百般勾引终于得偿所愿,那公子被她迷了心窍,给她穿上最好的衣服,甚至想要退婚,扬言非她不娶。姑娘认为,这两人,会成夫妻吗?”
苏晚晚已经猜出,那奴婢是她,公子就是帝君。
她强撑着精神,问:“他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行?”
殿前使者勾起嘴角,意味深长望向凌沧溟:“这位公子认为呢?”
凌沧溟本不想回答,可见苏晚晚也在等着,便道:“既有婚约在身,两人又为主仆,那女子以色惑人再先,怕是不仅没夫妻缘分,也不会有好结果。”
苏晚晚不解,没有夫妻缘分也就罢了,为何还不会有好结果,当即脱口问出:“为什么?”
凌沧溟不想隐瞒苏晚晚,很坦诚的解释道:“晚晚,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他们身份犹如云泥之别,何况是见色起意,就算开始两情相悦,年老色衰后难免相看两厌,终究成为孽缘。”
苏晚晚呆住,她竟被凌沧溟说服了,下意识问:“那我们呢?”
凌沧溟诧异,不知为何晚晚会联想起他们。
他微微侧头,在晚晚耳边轻声道:“你是镇国将军家的姑娘,我是九皇子,虽然分属两派,可算得上门当户对。”
凌沧溟心中早有打算,他已向镇国将军府屡屡示好,并且让手下不再上奏催促北伐之事。
等再劝服母亲,或许来年春日,就能与晚晚定下婚事。
他迫不及待的期盼着那天。
苏晚晚听见凌沧溟的话,心生悲凉。
她问:“凌沧溟,若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呢?”
凌沧溟不知晚晚为何会有此问:“什么?”
苏晚晚想起初见李沧明的自己,很仔细的描述着:“若我是商户家的女儿,不知人情世事,不会断文识字,甚至连筷子都不会用,长得也没如今漂亮。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凌沧溟愣住。
他不知苏晚晚说这些,是在试探什么,更不明白,对方为何在意这些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可不想骗她,于是实话实说:“晚晚,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绝无遇见的可能,更别说在一起了。”
原来如此,苏晚晚明白了。
那仙官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她死缠烂打得到的。
“凌沧溟……”苏晚晚眼眶泛起泪光,“若我不来找你,你会喜欢别人吗?”
凌沧溟皱眉,望着苏晚晚,很是担心:“晚晚,你怎么了?”
苏晚晚哽咽,固执地求答案:“回答我。”
“晚晚……”凌沧溟叹气,“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他不想回答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对他而言,现在怀中抱着的,就是苏晚晚。
他喜欢的,牵挂的,魂思梦绕的人。
就是苏晚晚。
没必要再去假设开始如何如何,结果如何如何。
没有意义。
得不到凌沧溟的回答,苏晚晚死心,她望向一直未发话的陌生男子,问:“你来,是为了何事?”
“履行职责,让所有的事,回归正轨。”
听见这个回答,苏晚晚猜出此人身份:“你是……殿前使者?”
殿前使者见苏晚晚认出他,心中警钟大作。
三界中,除了天帝,知道他执行任务的只有鬼帝和司命,这苏晚晚怎么会认识他。
不对,好像漏了一个。
月老!
怪不得……
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司命的命簿屡被篡改,想来原由在这儿。
殿前使者垂眸,本来此行只想打断帝君与苏晚晚有夫妻之实,以免此世一切无法挽回。
可如今看,还必须抓个人回去。
“我该走了。”殿前使者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站定,他侧头望着苏晚晚,“一切皆有定数,望姑娘莫要逆天而行。”
苏晚晚还没回答,就见凌沧溟呛声。
“好笑,逆天而行?你倒说说,什么是天?!”
殿前使者语塞,抿着嘴,挥袖离开了。
“故作玄虚。”凌沧溟见那人走远,这才看向苏晚晚,见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担心更甚,“晚晚?”
苏晚晚回神,她看着凌沧溟,笑道:“你今天话好多。”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的话。”凌沧溟半蹲下,握住苏晚晚的手,“晚晚,你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那些话全是诓骗人的。”
苏晚晚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不相信?”
凌沧溟点头,态度极为坚定:“我不信。”
“那你信什么?”
“我相信自己。”凌沧溟把晚晚的手放在心口,眉眼间极为笃定,像是许诺般,“还有你。”
听见凌沧溟的回答,苏晚晚愣住。
她本是顺口无意之问,并未奢望得到什么回答。
毕竟那殿前使者说的都是事实。
她是狐族被逐出青丘的有苏氏,而苍冥是天庭至高无上的北辰帝君。
就像凌沧溟说的,两人身份云泥之别。
她忽然很疑惑,不确定恢复所有记忆的苍冥,那个统领北斗星宿的北辰帝君,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望着凌沧溟,脱口问出:“你可喜欢我?”
凌沧溟回答的毫不犹豫:“喜欢。”
他注视着苏晚晚,却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总觉得,晚晚虽然望着他,可心中看着的,却不是他。
问的,也不是他。
凌沧溟想起还有一事,他从包袱中找到梨花木盒,打开后拿出一对玉镯,套在了苏晚晚手腕上。
“这玉镯并不贵重,是在江南一月老祠外买的。”凌沧溟握住苏晚晚双手,眉眼温柔注视这对方,仿佛在看绝世珍宝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