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65)

作者:米小亚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宅子,是我一个属下多年不用的荒宅,”衡俨淡淡笑道,“那宅子是谁的并无什么要紧。只不过,那两千件盔甲,是一定要与我有牵连的。”

云瑾已经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江边崖上,那个批了一身血红的人。

“父皇见取回我谋反的实证,勃然大怒,当即便拘禁了我,又叫朱雀营在肃王府里搜查,好在高将军一无所获。白虎营的统领吴正辅又回禀说,那批盔甲挖出后,有人在坑里捡到两个去年底新铸的铜币,这事定有蹊跷。父皇将信将疑,加之母后求情,父皇才肯放我回府。可我晓得……如今他心中,对我的猜忌必定极深极深。”他苦笑了两声,神情萎靡,眼中深处又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云瑾并没有安慰他,只握着他青筋凸起的手,默默地不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他淡笑着道:“从前是不得不争,不能不争。如今倒好,什么都不用去理会了。”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显然已经将方才那一刻父子兄弟间的纠葛都按捺下来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云瑾将头倚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声道:“造化无常,世间诸多镜花水月。还好你肯陪着我。”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向沉练,性格不骄不躁,相比较诩俨的洒脱不羁,旁人对他虽更畏惧,却也更敬重些。

一个人若能坦然面对风雨起落,便更容易得到他人的敬畏。

衡俨一向都是这样宠辱不惊。可如今,他好像真的有些倦怠了。

云瑾笑道:“你从前同我说道法自然……”她的目光很温柔,像是星月一般,在黑暗中发着光:“难道你忘了,总有雨过天青、夜尽天明之时?”

衡俨望着她,嘴角慢慢地浮起了微笑。他站起身,朝着云瑾伸出了手。

云瑾不明所以,方伸出手,便被他握住。他手里微微一带,云瑾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凑到她的耳朵旁,悄声道:“青鸟,我累了……”

云瑾顿时怔住了。

她很清楚这个“累”字的含义,同他昨夜那一躺下便睡着的累,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将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身子往后退。

她并没有言辞拒绝,可她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衡俨并没有为难她。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问道:“那日在江边,你心中是担心五弟多些,还是我多些?”

云瑾垂下头,没有说话。

她同衡俨一样,对着彼此,有时候宁可不答,也不愿意说假话。

衡俨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来。他轻抚着云瑾的肩,仍似在宽慰她:“我同从前一样,睡在软榻上。”

云瑾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声音有些发颤:“我……自然担心你多一些。”

衡俨一愣,云瑾已退开两步,飞快地跑进了屋里,进了里屋,紧紧地闭上了门。

第50章 梅子黄时雨

从开着的窗户望进去,她就像一只小白兔一样,悄悄地躲在门的后面,楚楚可怜至极。

衡俨忍不住摇头笑了。他缓缓走进屋里,走到里屋门前,轻轻叩门。

门开了一条缝,她站在门后。

不说话,不抬头,脸嫣红。

但并没有拒人于千里。

衡俨从门缝中伸过手,握住她的,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青鸟,我们是夫妻……”

于是她的脸更红了,就好像一团燃烧的火。过了好久,云瑾才抬起头:“我……还没有想好……”书桌上的蜡烛似乎将要燃尽,烛光闪动不停,却正好映衬了她眼里欲说还休的羞怯。

衡俨又笑了,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没想好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云瑾垂下了眼帘,不敢看衡俨,可却又用眼角偷愉地瞄着他,羞意更胜。

她才双九年华,真正是云英未嫁。

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在怕什么,他比她更清楚。

她娇弱无依,羞不自胜的模样,一下子就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心弦,他端正了脸色,低低地道:“我晓得。”

云瑾笑了,这才缓缓抬起头,她本来很娇羞的眼睛看起来很明媚。

突然之间,书桌上的蜡烛灭了。衡俨只觉得面前一片漆黑,但屋外两团乌云错开,夹缝中却正有淡淡的月光照下。

屋里黑了,整个院子却骤然明亮了起来。

云瑾,忽地将自己靠进了他的怀里。

她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衡俨的心,立刻跳得快了起来,他似乎也听见了云瑾的心跳声,听到她凑到他的耳边:“偏房的屋顶上,有个黑衣人。”她的声音很镇定。衡俨没有看见她的脸,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他立刻收敛了心神,假做抱住云瑾,微微侧过脸,透过窗户,果然瞧见偏房的屋上,伏着条人影,淡淡的月光照着那人的身体,脸上蒙了一块黑巾。

谁都不晓得屋顶上怎么会多了一个人,更不知道那人是何时躲在屋顶上的。

“这院子有侍卫,他怎么能……”云瑾盯着外面屋顶上的黑衣人,低声道。话音未落,衡俨已从窗户中掠出,纵身飞上了屋顶。

那黑衣人恰好背过身,似要离去。衡俨伸手便去抓他的右肩,将黑衣人的身子带转了过来,黑衣人身子不稳,双掌方出,衡俨右掌已经击中了他的小腹上。

那人身上重重吃了一掌,在屋檐上站不住脚,背对着地面便摔了下来。他急忙一个打滚站了起来,衡俨已经跃下了屋檐,挥掌而上。

云瑾生怕他有事,急忙打开了门,站在门边,紧紧盯着院里的动静。只见两人过了十来招,不知那人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别的原因,衡俨虽步步紧逼,可那人却无心恋战,非但招式束手束脚,且边战边退。

衡俨又是一掌横击在那人胸口,那人倒退了两步,堪堪稳住了身子,衡俨却收住了手。他目光炯炯,盯着黑衣人:“你是玄武营的人?怎么进来这院子的?”

黑衣人不说话,左右环顾一圈,突地抢到了屋门边,左手按住了云瑾的右肩,右手捉住了她的胳膊,扣住了云瑾。

衡俨立刻夺步拦在了他的面前。两人眼神凝重,峙立如山岳。

“肃王既然猜到小人是玄武营的,”黑衣人的黑巾飘动,声音虽然是伪作沙哑,却很是镇定,“便是捉住了小人,又能如何?”

“若是我不能拿你如何,你又何必捉青鸟来威胁我?”衡俨冷笑道,“难道我就查不出你来么?”

黑衣人默了一默,朝着衡俨,低声道:“肃王明鉴,小人身为玄武营的人,许多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他眼中闪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若肃王不肯放过小人,小人也只好叫夫人相陪了。”

他手下一紧,云瑾只觉得手腕几乎要被拧断,头上更是已痛得冒出了汗,她咬紧了牙关,只是不吭一声。可面上忍不住露出的痛苦之色,叫衡俨皱起了眉头。

黑衣人见状,一手挟持着云瑾,缓缓转了一个圈,朝着院门一步步地后退。

云瑾只听得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心里明白这黑衣人原来是皇帝的人,难怪他说衡俨不能拿他如何。皇帝派人刺探皇子居所,绝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衡俨无论是杀还是捉了这人,都在皇帝面前无法交代,父子之间只怕猜忌更深。

她见衡俨默立着,似在沉吟,显然是有放他之意,只是这人却不知要将自己挟持到哪里去。正着急间,只觉得黑衣人松开了她的手,一手揪住她的后领,似乎要向上跃起。

她猛然想起自己一直随身带着诩俨的那把挈燕,不禁探手入怀,抓住匕首,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便朝黑衣人扎去。刀锋几乎要刺入那人的腰,可她的手腕也已被他拧住。

黑衣人早有防备,将她的胳膊一折,匕首反扣到了她的脖子上。

夜风冷,刀锋更冷。

衡俨急忙上前两步,声音都已紧张得嘶哑了:“你放了青鸟,今夜之事,我绝不追究。”

黑衣人愣了一愣,手下微松,眼神又是紧张又慎重,似乎认真在考虑这件事。过了一会,才嘿嘿一笑:“那也得先请夫人送我出了肃王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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