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衡俨不晓得。
云瑾很是惊讶,越想,心中越是觉得不对。
若是朝廷要查桑农闹事,连葛妙坊都查了,怎会不问过绮绣帮?而衡俨听到梅若松自报家门,却没有半点异常,可见他是真的不晓得梅若松的身份。
那么必然是有人向他隐瞒了这一节。
云瑾低声道:“安计略,你搞什么鬼?”
安计略笑着挑了挑眉:“在下为夫人着想,没有说破夫人和绮绣帮的关系,夫人难道不谢我么?”
云瑾冷笑道:“我在绮绣帮做事,光明正大,何须你隐瞒?”心中却不免想到了明南对她的叮嘱,又有些惶然起来。
明南自然是为了着想。可这个安计略,究竟安得什么心?
安计略笑而不语,指了指前方。
云瑾回过头,看见梅若菊背着药囊,急匆匆从一旁出来。
他看到云瑾,神情惊讶极了:“云青,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施针的么?”云瑾更是困惑。
“我叫你来做什么?”梅若菊嗤声道,“你喝过了药,这手就是治好了。还施什么针?”他摆了摆手:“我没空同你说了,姐夫受了伤,我先去瞧瞧。”说着便朝中堂跑去。
云瑾冷眼瞪着安计略。
安计略居然面不改色,笑道:“哎呦,大约是在下记错了。”他讪讪笑着,招呼云瑾:“咱们也去瞧瞧。”
云瑾沉着气,没有再说话,跟着梅若菊到了中堂,门口满登登地围着人。梅若菊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云瑾本想一起进去,可安计略却扯了她,带着她悄悄地绕到一旁,从虚掩的窗缝朝里面看去。
严慕枫身上都是血,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梅若菊正在为他察看伤势。柳若眉身上也血迹斑斑,扶着额头坐在一旁。他们身边站着几个人,也是鲜血淋漓,分别有人在给他们包扎伤口。
梅若菊道:“姐姐,你们身上这些伤倒都不打紧,只是皮外伤。只是姐夫身上这一剑,伤到了脾脏,我瞧着有些危险。”
柳若眉一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眼一瞪正想骂人,却还是强忍了下来,低声说:“你一定要救你姐夫。”
梅若菊一声不吭,又去帮严慕枫整饬伤口。
他动作不轻,伤口不时又流出血来,可严慕枫竟然连哼一声都没有,可见伤势之严重。
柳若眉木然瞧着,突然间一拍椅子,站起来叫道:“不把他们葛妙坊杀个鸡犬不留,我柳若眉誓不为人。”她大步走到外面,大声道:“把人都给我叫来。”
庄园内外的人应声跑动起来,不消片刻,里里外外已然聚集了三四百人。人人手里都提着刀拿着剑。
柳若眉见人约摸到齐了,将手中的剑一举:“弟兄们,我们自扈州回来,葛妙坊在路上埋伏、暗下杀手,伤了我们绮绣帮好几条性命,你们看……”
她指着身旁几个受伤的帮众,众人一看,顿时喧哗不已。
她扫视一圈,又喊道:“夏葛当初便害我三弟,如今死灰复燃,又连伤我夫君、弟兄。自我接掌了绮绣帮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众位兄弟,你们说,我们该如何办?”
帮众立时大声叫嚷起来,最后都汇成一句话,众人齐声不断高呼道:“除葛妙坊,杀夏葛;除葛妙坊,杀夏葛……”人人喊杀,庄园里一片杀气腾腾,叫人耳不忍闻。
“这柳若眉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叫人去为她拼命,”安计略朝着柳若眉怒了努嘴,“女人之中,可谓难得。”
他虽是称赞柳若眉,可话里仍是有轻视之意,云瑾不禁冷哼了一声。
他也不在意,只是嘿嘿地笑。
柳若眉一挥手,帮众鸦雀无声。
她高声道:“我已决心铲灭葛妙坊,不再为咱们绮绣帮留下祸害。弟兄们今晚就同我一起,咱们兵分几路,去将他葛妙坊的老巢,杀个干干净净。”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柳帮主,怎么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声音轻柔飘忽,却从远处一直传了进来。云瑾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貌阴冷削瘦,双腮塌陷的四旬中年人,后面还跟着百来人,从庄园门口踱了进来。
绮绣帮的帮众看到这群人,纷纷鼓噪,又是一幅喊打喊杀的样子。柳若眉将手一举,叫众人安静,才冷笑着对那人说:“夏葛,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见我?”
夏葛笑得有些阴森:“皇帝老子我都敢见,曲曲一个绮绣帮,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瑾一愣,安计略拉着她,朝着后面指了指。
“你们勾通官府,鼓动桑农闹事,却来栽赃陷害我们葛妙坊,”夏葛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柳帮主,我也是被你逼到绝路上了。”
柳若眉一听,不怒反笑,将剑一挺:“你们小小葛妙坊,能有几斤几两,若不是你找了靠山,哪配得上我们绮绣帮大动干戈?夏葛,你给我从实招来,是谁在背后主使你葛妙坊?”她话音刚落,绮绣帮的帮众齐齐围了上来,围住了夏葛和他身边的人。
安计略瞥了一眼,拉着云瑾往后退:“这里已是是非之地,咱们走为上计走。”
云瑾本想要问他话,想来想去欲言又止。再看夏葛不过百来人,想来无法同绮绣帮这几百人抗衡,柳若眉也是有惊无险,不必担心。
可夏葛一干人把住了大门,两人便无法从庄园大门出去。云瑾想了想:“后院还有一个小门……”
两人悄悄地去了后院,到了一扇小门旁
前院突地杀声震天,两班人马已经杀斗了起来。
几个人冲入后院,见到人拿刀便砍,又有几个绮绣帮的人赶来挡住了他们。
云瑾伸手开了门,叫道:“安先生,快走。”
安计略跑了过来,不料竟有人从门外冲进来,迎面便朝他砍来。安计略一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人举刀便落了下来,云瑾猛然关门,狠狠地砸在那人身上。那人刀一松,靠在了墙上。
云瑾急叫道:“快拿上刀。”安计略这才回过神来,连爬带滚从地上抓起了刀。
后门外接二连三又冲进来人,显然是夏葛早已派人埋伏在庄园四周。云瑾眼看着无法逃出,情急之下只能招呼安计略:“跟我来。”
安计略抓着手里的刀一通乱舞,跟着云瑾朝庄子里面跑。云瑾仗着熟悉庄子,带着他在里面左兜右绕。葛妙坊的人不熟道路,渐渐被拉下。可是前面四处都是厢房,并无一条出路,后面喊杀声又近了。云瑾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的一个屋子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人冲云瑾招了招手。
云瑾定睛一看,原来是梅若松的新夫人古攸宁。她心下一松,急忙叫了安计略进房。
古攸宁拴上了门,云瑾又叫安计略搬桌子柜子堵住门。
古攸宁惶恐极了:“云青姑娘,外面是怎么了?”
云瑾急道:“三夫人,是葛妙坊的人来寻衅。他们埋伏了人,也不知柳姐姐他们能否应付?”
古攸宁怔愣,似乎还未明白云瑾在说什么。外面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响、越来越杂,有人开始撞门。她跑到床边,轻声道:“你们快上来。”
云瑾虽有些不知所谓,但仍和安计略依言坐到了床上。
古攸宁伸手在床头轻轻一按,那床板朝着一方倾侧,三人全都滑到了下面,“砰”的一声,上面床板又恢复了原样。
上面紧跟着传来房门被撞开的声音,还又有人在里面叫骂。云瑾三人皆不敢出声,直到听到声音渐消,安计略才从怀里摸出火石点亮。
下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四面都是腐旧的气味。
古攸宁低声道:“我嫁过来第一天,姐姐便同我交待了这条密道,若有危险,便可从这里逃出去。”
云瑾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安计略应声道:“江湖险恶,自然要时时为自己留退路。”他举着火四面查看,嘿嘿笑道:“不过夫人一定是不会晓得的。这就叫做亲疏有别。”
云瑾懒得理睬他,却夺过了他手中的刀。
安计略身子一晃,带动火折闪动,将刀身映得甚是明亮,刀背上镌着的四个字登时映入云瑾眼底。
庸州府衙。
方才追杀他们的人明明是葛妙坊的人,却怎么拿了庸州府衙的刀?
云瑾心里惊疑不定,问安计略:“这夏葛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