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诱捕(58)

飞机带着轰鸣冲入辽阔的蓝天。

在这一刻,他和卓文朗平等地拥有了自由。

·

又是一个夏季到来,蝉鸣聒噪恼人,六月末,一切都正葱郁,预备迎接暴雨季的来临,空气在逐渐变得粘稠,颜料开始变得容易融化,然而这却是冉绪最喜欢的季节——万物都在向上,令他联想到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季。

他为新的生活临近而感到兴奋和期待,就像是拼命汲取阳光的叶片。

冉绪向辅导员提交了交换生申请书,目的地是地球另一端的城市,徐子昂现在在那里定居了。

他打电话跟冉绪介绍那座城市,徐子昂夸赞那里是艺术之城:“你可以在广场上听到街头艺人的吉他,也可以在商场、火车站听到路人弹奏的即兴爵士钢琴曲,这里每天都可以喂鸽子,就是要小心,别被啄丢了帽子。”

徐子昂在电话另一头轻笑,听上去已经完全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他告诉冉绪,只要不再去追求那些理想主义的镜花水月,那么就能和平凡人一样,过好安稳的一生。

“艺术家总被自己的头衔压垮,但其实这是个怪圈,我们得走出来,没什么必要非得标新立异,顺其自然吧。”徐子昂说得轻描淡写,他列举几所大学的名字,告诉冉绪,这些大学里他都有教授做朋友,倘若冉绪要来,那就再好不过。

冉绪由衷为他感到开心,答复说他会仔细考虑。

挂了电话,左思右想,冉绪还是给薛晓霞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想要出去做交换:“费用的事情你不用管,奖学金已经足够了,甚至有富裕的话,我还可以给家里打去些,等那时候你就能收美元了。”

冉绪的言语中透着点骄傲,毕竟那个时候村里哪家能收到美元,那可真是出息得不得了。

然而,薛晓霞却无论如何不同意,在电话另一头大哭大闹,拦着冉绪让他不许走。

“妈就剩你们俩儿子了,小的才七岁,大的又要走?真叫妈妈孤苦伶仃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也不活了。”她哭得声音很大,听筒都几乎装不下,隔壁坐着的学生看了冉绪好几眼。

冉绪捂着电话跑出去,跟薛晓霞三番两次解释,又说了种种好处“等回来就是海归”、“到时候赚大钱”……诸如此类,都拣的薛晓霞喜欢听的漂亮话,然而那头却还是不放人。

直到最后冉绪忍无可忍,质问薛晓霞到底什么理由,这才从她期期艾艾的话里咂摸出几分意思来:薛晓霞怕他走了就不回来,没钱给她还有冉憧泰了。

冉绪这下了然,觉得无奈又可悲,就此挂了电话,跑去学校旁的湖边坐着。

林莹莹已经顺利毕业,现如今在某个传媒公司给人做宣传,工作成绩不错,每天跟在大明星后面跑前跑后,说出去都觉得倍儿有面子;卓明辉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再没见过,听辅导员说是已经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甚至连沉默寡言的张晋舟都有了自己的目标,为了实习搬出寝室。

冉绪总共在学校认识的人就不多,这会更是觉得愈发没有意思,他托着腮帮子面向湖水发呆,等到夕阳沉下地平线再离开。

他现在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想起卓文朗,想他这会在干什么,之前落下的工作有没有补上,想他会不会已经有了新欢,毕竟那样优秀的男人,好像永远都不缺人陪伴。

而卓文朗也并非没有一点音讯,他偶尔会给冉绪传来没头没尾的短信,一开始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问他“如果我能给你承诺,我们还能不能继续”,见冉绪不回,他也就识趣换成了别的生活琐碎日常。

频率并没有很高,最近更是逐渐变少了。

冉绪没有再老去看手机,他总觉得生活还有继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卓文朗也就会逐渐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介于薛晓霞迟迟不肯松口,冉绪交换的事宜推迟了一阵,他如实将这些跟辅导员交代,寻求解决方法。

辅导员沉默了一会,随后跟他说,学校会出面帮他。

冉绪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辅导员这话听起来就是一套说辞,学校又能怎么帮他?

可事情确实出乎意料解决了,薛晓霞很快主动打来电话,态度一改之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几乎要开心得扬飞起来。

她说,之前是妈妈不理解,现在你们老师跟我一说,我就明白了,放心去吧去吧,只是记得逢年过节要回家。

冉绪不免觉得狐疑,心想着学校究竟是怎么做通薛晓霞的心理工作的,这转眼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实在神奇。

然而不管冉绪怎么想,出国的事情还是很快被敲定,当他在飞机上俯瞰这座城市时,那些高楼大厦,都让他想起很多故事,还有一个人……

都过去了,冉绪长长舒了一口气。

·

“真就放他走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lee坐在卓文朗对面,毫不客气打量着桌面上的飞机时刻表,他用指关节敲击桌面,颇有点幸灾乐祸,“早跟你说,你会后悔,当初还不信。”

回答他的是一声很轻的叹息。

“我们不能继续了。”他低声自语,“过去太多的东西都是错的,修正已经来不及,我只是想,能不能再和他重新开始。”

第六十九章

这个夏季对于卓文朗来说,显然不那么好过,lee每天就像个幽灵一样跟着他,甚至就都和公司前台的小姑娘混熟了,卓文朗不能解释他是医生,只能装模作样给他了一个特助的头衔。

lee说,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

“原先你拒绝治疗,还可以理解为是没有影响到工作生活,那么现在呢?你觉得自己跑出去无人区,你觉得这正常吗?”lee叹息,摇头晃脑仿佛神棍,又像是历经沧桑的诗人,故作高深。

“老板,听我一句劝,你这恋爱不仅能解决你的个人问题,还能让公司运营风险大大降低……至少,老总不会无缘无故闹失踪不是?”

卓文朗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当冉绪已经身处芝利兰大学,开始用语言补习和专业课知识填满大脑,卓文朗正身处地球另一端,握着笔思考究竟从何写起——lee让他以回忆录的形式重新反思他与冉绪之间发生的事情,原因是卓文朗在面对谈话时如此沉默,治疗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卓文朗开始思考他们的相识,思考他们为何相爱,思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冉绪变得和他生命中过往的其他人不同,他开始变得特别,变得令他欣喜又不舍……

或许是在冉绪将自己全身心交付给他的时刻,又或许是在冉绪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时刻,也或许,是在他第一次发现,这野百合一般的男孩弱不禁风的外表下,那个坚韧和充盈着才华的灵魂之时。

时间线越推越往前,最后停留在卓文朗看到他的第一眼。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漫长的一生里要认识那么多人,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你会清晰回想起和他初次见面的场景,哪怕那个时候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将要发生些什么,可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只要一眼,就终身能够回想。

卓文朗记得他那双兔子似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记得他湿漉漉的头发,和冰凉的手。

想来想去,心中描画过那么多浪漫至极的剧本,最后推演出的也不过是一个简单至极的结果——见色起意。

他认栽了。

出乎意料,lee并没有对他颇为荒诞的结论进行反驳,反而是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拍了拍卓文朗的肩膀,感叹道:“所以,你就这样浪费掉大把的时间,骗了冉绪,也骗了你自己。”

lee说:“把他追回来吧。”

卓文朗问:“这是对治疗有益?”

“不,这是对你有益……把你不愿意跟我说的故事告诉他吧。”lee眨了眨眼睛,“阿德勒说,不幸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诶,别瞪我,我只是念了句书上的话而已。”

·

地球的另一端,冉绪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这里的校风要比国内更开放些,冉绪为了练习语言,下定决心要努力开口和他人说话,现实比他想得更好——他第一次主动交到了朋友。

钱戴恩,是个典型的abc,虽然长着亚洲脸,却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那水平换算过来比冉绪的英文还差,为了迁就他,冉绪也只能硬生生操着英文说话,两个人每天结伴从画室到公寓两头跑,一时间,冉绪的英文水平提高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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