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开始以来,许困就机械地翻着一页又一页,书本上的文字就从没进过他的眼睛。
至此,他终于停止了翻书。
光明正大地靠着椅背,看向女孩趴伏的背影。
照理说,他的心情应该很糟,大早上被外校的混混暗算给堵到差点儿迟到,后来又被个乡里宝公然在班上大骂丢进脸面,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可是,他的心情竟然一点儿都不低落。
许困的眼前一时是女孩两次朝他递生煎包时的场景,女孩性格冷淡,他从没见过她对谁关心,更别论连着主动两次。
那时……是对他“特别”的关心吧?
一时又是女孩冷着脸骂人的模样。
又飒又傲。
跟他见过的那些全部长得差不多性格差不多,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很不一样。
很招人,惹得人想再被她瞪一眼。
自习课过半,后座俩人做了会儿题,显然又闲的无聊了。
小胖子:“今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佬会揍小姐姐呢。”
小眼镜:“想什么呢?肯定不会。”
小胖子:“那为嘛啊?这小姐姐根本狮子头上动土,你说她咋想的,就是平时再冷再傲,也不敢招惹大佬啊。”
小眼镜:“你不敢,人家就敢。”
小胖子:“为啥呢?”
小眼镜:“因为人家傲,因为你怂。”
小胖子眼睛一下子瞪得贼大,一脸你可拉倒吧的表情,“那我宁可怂,我惜命,不是我说认真的呢,你怎么就知道大佬不会揍小姐姐?”
为什么不会揍单郁?
许困自己都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但他当时确实没动过这个念头,虽然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得想杀人。
但他没想对单郁怎么样,甚至在单郁当时扫过他袖口血渍的时候,他的心还抽了一下。
他突然很担心那抹血渍吓到单郁,那么暴力血腥的东西,怎么可以脏到那个女孩的眼睛。
许困回忆,当时心抽的那一小下,那种感觉……是心疼吗?
小眼镜:“你就瞎吧,你没看见大佬最近总偷瞄小姐姐吗?”
小胖子:“看见了,那又怎样?难道……大佬是打算连着算总账,记在小本本上累计到什么时候再揍一次狠的?”
小眼镜沉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被气到心梗塞才说话:“你觉得大佬看小姐姐的眼神熟不熟悉,你想想,像谁?”
小胖子安静了片刻,突然悟了似的,抓住小眼镜的胳膊,低声惊呼,“像!像上次三班那个体委看小姐姐的眼神!”
话说到这,前排本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一心学习的某学霸突兀地转过了身子和他们对视。
小眼镜&小胖子:“?!”
救命!
他听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完蛋了?
谁知大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之后,又扭头看了眼他的同桌,然后对着他们伸出一根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嘘。”
像是怕吵到谁吓到谁一样,少年皱眉压低了嗓音,“安静点。”
小眼镜跟小胖子看了眼大佬同桌睡得深沉的背影,对着一脸不耐的大佬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
待许困终于转回了身子,小眼镜跟小胖子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他们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摇晃着震荡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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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时间总在书本间溜得飞快,十一月的月考来临了。
单郁考完那天刚好周五,次日她就随温亦弦去了弦音报到。
因为她只周末兼职,加上这几个月温亦弦行程多,所以自开学以来单郁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正因此,在弦音的茶水间里,郝阑碰上单郁时,是懵逼了的。
这木讷小姑娘怎么还在弦音?!
郝阑简直不可置信。
当时,单郁刚给温亦弦弄好水果茶,端着托盘路过郝阑时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郝阑更目瞪口呆了。
这木讷小姑娘不光还在弦音,并且一点长进都没有,见了前辈依然连笑一笑都不会。
那个聊胜于无的随意一点头是什么意思?
敷衍吗?还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施舍?
郝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综合部年底一摊子事儿天天加班,逮到哪个部门的都要拉回去抓壮丁帮忙,好在弦音的公司文化和同事气氛都不错,互帮互助的,也就被抓就帮一帮了。
她此刻看见单郁,也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有,只条件反射把人也给抓走了。
郝阑问了单郁怎么长期不见人,单郁说自己是兼职生,郝阑就理所当然以为是公司招来的实习生,那使唤地更加得心应手。
她大刀阔斧地翻出了一堆儿繁琐的工作想丢给单郁,谁知ppt单郁不会做,可行性研究报告单郁不会做,年终考核各部门要点整理区分单郁也不会做……
“这可都是不需要专业学习,最基础的活儿!”郝阑几近崩溃。
难道这不是但凡在任意一所大学里待过,不管你什么专业,只要做作业就必需的基本技能吗?
郝阑有些摸不准,眼前这孩子是真的不会?
还是犯懒不愿意听非本部门的前辈指挥?
单郁话语少人情世故也经历得少,但从小对于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
她记得第一次见着这位阑姐时,对方看她的眼神里轻视,这一次,即使一闪而过被隐藏在笑意里边儿,她依然看清了的,那是嫌弃与厌恶。
半晌,郝阑压抑着翻滚的内心咆哮,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单郁,“年轻人念书可别念成呆子了。”
单郁拧眉。
她进弦音已经小半年了,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念书,真正在公司有几天?学会了什么?又有什么长进?
如今,甚至因为工作能力,被同事厌恶,拖了公司的后腿?
周末过后,月考的成绩就出炉了。
许困的语文一如既往120+,而他同桌的语文再创新高143,并且作文又是满分。
语文老师说,“这次我们班单郁同学的语文是年级第9,我们一班第一次出了语文年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大家鼓掌!”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拍拍手。
语文老师又说,“语文的分数越到后头越难拿,虽然阅读方面是踩点拿分,但毕竟文字的东西是带有主观性的,基本不可能出现满分的情况,哪怕象征性扣一点分呢,这次我们年级最高分是二班的语文课代表,146分,比单郁同学也只高了三分。”
听起来,单郁这个分数简直牛掰到了极致。
许困转着笔一下一下地偷瞄他的同桌,可他没从他同桌脸上看出一丝喜悦来。
许困叹了口气,是因为其他科目吧?
单郁的努力作为同桌的他看的很清楚,时时不离手的五三,早读课上一片没睡醒中无精打采的朗诵里最出挑认真的女孩。
可就是这样,单郁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语文,以及到了本学期倒数第二次考试上才刚刚擦线及格的英语。
后桌的小胖子都在偷偷叹气,跟小眼镜咬耳朵,“你说这下次就期末考了,小姐姐这成绩,妥妥地得从咱们班掉出去啊。”
一中的分班一直都是按年级排名,一学期动一次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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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亦弦接到奶奶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支mv的拍摄,连着36个小时的工作,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她就立刻赶回了温家大宅。
温亦弦只在归程的飞机上小憩了几个小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并不是没有前兆的,她记得家教跟她和奶奶说过,“单郁这孩子底子真的差,补起来太费力。”
她和奶奶都表示辛苦了家教老师,酬劳可以再提高。
当时家教老师摇摇头,似乎不忍心,叹了口气,“不是这回事,有些事,或许不是努力和时间可以弥补的。”
“况且,那孩子学习态度,很有问题。”家教老师记着那次单郁金曲奖那天补习时,坐立不安频繁玩手机。
不眠不休的巨大工作量影响着温亦弦的思考。
她晃晃脑袋,想把脑子里混沌成一团的东西晃出去,整理出什么信息。
“数理化这方面我都有心无力。”家教老师是曾经H省的理科状元,这些年来更是成为资深家教,带出过不少学生,“语文倒是不用操心,英语她也慢慢有所进步,勉强看得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