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吓得大喊一声:“叔父快救孤!”
公子万横剑向前,别看他平日里温文儒雅,又隐忍低调,如今眼眸中却闪烁着寒光,冷声说:“曲沃公子勿要上前,刀剑无眼。”
公子称哈哈而笑,十分爽朗,伸手搭在公子万的手背上,“啪啪!”拍了两下,随即微微用力,“啪!”一声脆响,公子万的剑立刻入鞘,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微微打颤,可见公子称的手劲儿有多大。
公子称说:“别紧张,称不过仔细看看,这叫嚣的,是人是狗?”
他这么一说,曲沃跟来的兵马立刻哄然大笑,晋侯满脸铁青,却不敢说什么,这会子倒变成了哑巴。
公子称仔细端详着公子万,说:“呦,这不是我的好叔叔么?”
公子万与公子称看起来没差几岁,只是稍大一些,但是公子称却说公子万是他的叔叔,公子万听了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翼城和曲沃的亲戚关系,还要从晋昭侯开始说起。晋昭侯即位的时候,把他的叔叔封在了曲沃,便成了曲沃桓叔,也就是第一任曲沃公,这两个人是有亲戚关系的,而且沾亲带故的很。曲沃桓叔因为功高盖主,翼城的大夫杀掉了晋昭侯,想要拥立曲沃桓叔,但曲沃桓叔因为篡位,被翼城的百姓赶了出来,没能成为上位。
后来曲沃桓叔死了,把自己的曲沃公位置传给了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曲沃公,史称曲沃庄伯,而公子称,便是曲沃庄伯的儿子,因为曲沃的血缘与翼城的血缘越来越远,翼城和曲沃的厮杀也越来越血腥。
说起来曲沃和翼城的确沾亲带故,但是发展到了公子称这里,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干系了,公子称却如此“亲厚”的唤公子万,其实就是给翼城难堪的。
公子称说完,还看着身后的晋侯,笑着说:“好弟弟,原来你也在?你甚么时候做的晋侯?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哦——是了,我们曲沃的死士不小心杀了你们翼城的晋侯,所以轮到你来做晋侯了?”
公子称狰狞一笑,说:“弟亲,那你可要小心点了,不要以为站在叔叔身后,便可保性命无虞了。”
晋侯颤抖说:“逆贼,你……你竟敢威胁于孤!”
公子称将方才推出去的两个美人又搂了回来,说:“威胁?不,称只是好心提醒你们罢了,别到时哪天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两个美人听了嘻嘻哈哈,歪倒在公子称怀中,公子称大步往前走去,晋侯十分害怕,立刻闪开,翼城的卿大夫们也十足害怕,赶紧让开一条路,让曲沃的兵马通过。
公子称便搂着美人,十足嚣张的扬长而去了。
晋侯等公子称离开,已经走远,这才气的跺脚,将腰间佩剑取下来,胡乱的挥舞撒气,说:“岂有此理!该死曲沃逆贼!早晚有一日,孤要叫你们好看!!”
公子称才走,公子万恐怕他会听到,毕竟说到底,翼城的兵马和财力,都无法和曲沃对抗,便说:“还请君上息怒,若是被曲沃公子听到了……”
“啐!”晋侯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是翼城之人,还是曲沃的逆贼?!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又如何?!”
晋侯说的大义凛然,随即对公子万呵斥说:“滚开!”便也扬长而去,进了营帐。
祁律看了一场好戏,果然这个晋国的内乱是你死我活啊,而且显然身为正统的翼城输了,从气势到实力,全都输得精光,不由摇摇头。
众人全都散了,祁律和姬林也混在人群之中,往自己的营帐而去,二人从晋侯的营帐路过之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去,只觉有些眼熟,祁律便驻足又向后看了一眼。
姬林说:“叔叔,看甚么呢?”
祁律说:“刚才进入晋侯营帐的人,有些眼熟?”
姬林说:“那不是公子万的亲信么?”
姬林这么一说,祁律想起来了,的确是他,大家随同公子万的队伍来到营地之时,亲信出来迎接过,祁律见过他一面,所以才觉得眼熟。
祁律有些奇怪,公子万的亲信为何会进入晋侯的营帐?
公子万的亲信匆匆跑入营帐,看到晋侯正在气头上,赶紧躬身行礼说:“小人拜见君上。”
晋侯冷声说:“曲沃逆贼越来越嚣张,犯上作乱的逆贼,竟然如此猖獗!还有那公子万,他力谏孤来会盟,必然不安好心,便是想让孤死在曲沃逆贼手中,他才欢心呢!”
公子万的亲信赶紧说:“君上万勿动怒,气坏了身子,反而让那些奸人得偿所愿。且……”
公子万的亲信一笑,说:“君上也不必太担心,再过些日子曲沃也就嚣张不了了,等到那假物倡者的天子到了,君上您便是偃师,让那假天子做什么,他便做甚么,别说是打压曲沃了,到时候君上您才是我大周真正的天子啊!”
晋侯哈哈一笑,说:“对对,是了,孤险些给忘了,被曲沃那些贼子,还有公子万气的,孤险些忘了大业!”
公子万的亲信讨好地说:“君上的计划完全没有纰漏,现在天子的那些卿大夫,还以为匪徒是潞国之人假扮的,决计不会想到君上身上,那小人……先恭喜君上得偿所愿了。”
祁律和姬林回了营帐,因着祁律现在的身份是膳夫,所以还是要去膳房理膳的,便让姬林在营帐里老老实实的等待。
祁律去了膳房,正好看到膳夫们使用冰凌,就想到了公子万刚才挨了打,脸上必然肿了,他取了一小块冰凌,用布包起来,便往公子万的营帐而去。
公子万并没有在营帐里,而是站在营帐外面,夕阳西下,公子万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夕阳,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愁色,虽然公子万不说,不过他必然是不顺心的。
祁律一眼就看到了,公子万的面颊上肿起来一块,必然是方才晋侯打的,他走过去,拱手说:“公子。”
公子万这才回过神来,将愁色掩盖在眼底,笑着说:“是你啊,有甚么事么?”
祁律把包着冰凌的布包拿出来,说:“公子的面颊受伤了,用冰块冷敷一阵子,免得肿起来。”
公子万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忍不住“嘶……”了一声,干笑说:“谢谢你了,你有心了。”
祁律并非是一个有心之人,不过他们这些日子还要混在军营中,所以祁律自然要讨好一些公子万了,便拿了一些冰块过来,反正膳房里有冰块,又不用他出财币,顺手的事情。
公子万接过冰块,但是他不知道敷在哪里,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脸面,胡乱压了一个地方,有些偏了,祁律便说:“公子恕小人无状。”说着,便伸手过去,将公子万的冰块挪了一点,压在受伤的地方。
祁律的手指碰到了公子万,公子万吃了一惊,脸上一晃而过,划过一丝丝的紧张,咳嗽一声,又说:“谢谢你。”
祁律只是来送冰块的,没什么事便要离开了,很快回了膳房。
祁律离开之后,公子万握着冰块的布包,压在自己的面颊上,望着祁律的背影还有些出神,就在此时,“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公子万的耳边响起,低沉又沙哑,带起一股轻微的酒香。
“没想到叔叔与称一样,都对男子感兴趣?”
公子万吃了一惊,连忙收回神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曲沃公子。
公子万下意识拉开距离,与公子称保持安全的距离,眯着眼睛看向公子称,说:“曲沃公子可是有甚么事儿么?倘或是营帐住得不如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子称已经打断了话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也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原来叔叔也好南风,若是叔叔长得再华美一些,称倒是想要与叔叔顽一顽,啧,只可惜……”
公子称上下打量着公子万,公子万的长相的确不算俊美,而公子称有一个嗜好,便是喜欢华美的事物,在公子称的眼睛里,恐怕公子万从头到尾,只有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不朴素,长相太过平易近人了一些。
公子万没有说话,公子称侧头看向祁律离开的方向,说:“不得说不说,我与叔叔的口味倒是一样儿,方才那膳夫,生的模样端端不错,称倒是有些兴趣。”
公子万立刻眯起眼目,伸手按住腰间佩剑,一瞬间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仿佛摔裂的美玉,瞬间破碎,寒声说:“我劝你不要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