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玠，魔族和遗留在边境的修士打斗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蜀玠一怔，半响，他才回答：“我在魔族边境。”
听到这句话，涯榆看着蜀玠，对着他的眼神，眼里隐隐含了一丝泪光：“那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蜀玠看着涯榆眼里的泪光，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会死那么多人，如果早知道，蜀玠也不会拘泥与洛长青那一副躯壳而隐藏实力，可等他知道传送阵出了问题的时候，已经迟了。
蜀玠当时在中心城边缘，他本以为，在中心城之中，应该是正道站了上风，但却没有想到，等他回到中心城时，里面躺着的九成都是正道修士。
涯榆没有听到蜀玠的解释，她闭上眼，忽然有些嘲讽的笑了笑，道：“你一直不肯说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也没有多问，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越星泽吗？”
蜀玠慢慢变得僵硬起来，而后轻轻点头。
涯榆道：“越星泽是魔族的奸细，你也是吗？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他？”
“不是。并不是这样。”
蜀玠终于开口。
涯榆却忽然将手指覆盖上了蜀玠的唇，可她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你先听我说。”
蜀玠感受到唇上的柔软，心脏停滞了一下，而后继续看着涯榆的眼睛。
可涯榆眼里的平静却让他觉得有些心慌。
涯榆道：“我曾经在北辰派的藏书阁里查过你，但那个时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仅仅是我想多了解你，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受到了那样的冤屈。”
涯榆的声音也很柔软，莲池的雾气升了起来，让周围都一片朦胧。
她继续道：“可后来，我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上面的记载，让我觉得你好像是真的入了魔，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冤枉你，而且你对北辰派并没有恨意，反而一直存在愧疚。”
说到这里，涯榆的声音带了一丝恐慌，她道：“所以，当年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包括你的师父们吗？”
涯榆将手指移开，蜀玠才慢慢开口：“他们并不算是我杀的，但确实是因为我死的。”
涯榆看着他，道：“是因为你被夺舍了吗？”
蜀玠一怔，半响，终于点头。
涯榆道：“是谁夺舍你的？你当时那么厉害，谁有那个能力能夺舍你。”
突然想到什么，涯榆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现在的躯壳，是你自己的吗？”
蜀玠顿时僵硬起来，而察觉到了这一点，涯榆脸色一下子冰冷，她拿出青云剑，指着蜀玠，道：“你也夺舍了其他人？”
蜀玠并不在意涯榆用剑指着自己，他轻声道：“在我来之前，这具身躯已经死了，我没有杀他。”
听到这句话，涯榆眼里的冷漠总算消退一点，她道：“那是谁夺舍了你？这和越星泽又有什么关系？”
蜀玠看了涯榆半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喑哑：“越星泽在剑冢里里找到的那把剑是我曾经在一个秘境之中找到的。”
“上次在魔族边境你带我去的那个秘境？”
蜀玠点头，他继续道：“那把剑中有一个剑灵，不过其实并不算剑灵，而是用了秘法，将自己变成剑灵的灵魂。”
顿了顿，他才道：“那是南殄。”
涯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并没有开口打断蜀玠的话。
蜀玠又道：“当年因为大意，南殄夺舍了我的身躯，杀了很多人，当时我的师父们察觉到了，牺牲自己才救了我，因为神魂不稳定，也为了断了我和长生剑那一份因果，他们便将我封印在了环佢山八百年，之后我感受到了长生剑的异动，知道他找到了下一个寄生之人，才冲破封印出来，想要阻止他。”
“不过。”蜀玠声音越发干涩，“在剑冢之中却出了意外，还是让长生剑和越星泽建立了契约，而在此之后想要杀了南殄，必须等到南殄再次夺舍越星泽，有了一具新的躯体之后。”
涯榆听明白了，她道：“所以，你其实是想等越星泽被南殄夺舍之后，再杀了南殄，对吗？这也是你一直不敢和我说的原因，你怕我阻止你，越星泽不是你，没有人会为了他付出生命，而一旦被夺舍，他必死无疑，你怕我因此而阻止你，所以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目的，对不对？”
蜀玠闭上眼，终于点头。
涯榆紧紧咬着下唇，嘴唇也因此而泛白，她忽然伸出手，想要揭开蜀玠的斗篷，而这一次，蜀玠也没有再阻拦她。
涯榆很轻易的就达到了目的，斗篷被揭开，一直在他脸上替他掩饰着的黑雾也散了开来，露出主人的面容。
斗篷之下的脸十分清秀俊朗，而涯榆也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蜀玠的眼睛有些眼熟，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原来洛长青就是蜀玠。
第七十三章
岐山离鬼域边境不远，此时已将近子夜，山间吹来的凉风不停地穿梭在林木间，惹得树叶簌簌作响。
沈楼哈了一口气，将捡来的树枝堆在一块儿，燃起了火堆，猩红的火光带着热气涌了上来，驱散了山中的凉意。
他又扔了些树枝在火堆中，火光越发明亮，这才看向了坐在树下，一直沉默不言的越星泽起来。
沈楼不由叹了口气。
当日，魔族人迅速的包围了中心城，所有的修士都艰难的抵抗着，虽说魔族人多，但他们想着尚在北辰派的同门会来支援，因此在敌多我寡的情况下也并没有逃走，反而苦苦的支撑着，却不知道传送阵阵眼已经被夺了的消息。
沈楼当时也在那里，本来是在后方炼丹，但不知何时也被卷入了战场，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沈楼并没有能坚持多久，差点也死在了那里。
可是在最后一刻，星泽赶来救下了他。
想到这里，沈楼心中不由紧了一下。
他到现在想起越星泽当日的眼神，还是觉得难受。
他只见过一次那样的他，在越家满门都被魔族灭掉之后，越星泽站在血迹斑驳的庭院里，看着脚下一具具族人的尸体。
那时，越星泽的眼神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仿若失去了一切，空洞没有丝毫生气，整个人都像是死掉了。
可是后来，到了昆仑颠上，越星泽却是变得开朗了许多。
沈楼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星泽在昆仑颠上，遇到了想要陪伴一生的人，这让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也让沈楼为此高兴。
可是现在……
沈楼看着脸色苍白，沉默的越星泽，心里越发难受。
可是现在，越星泽他又失去了。
那日之后，越星泽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沈楼没有办法想象越星泽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能做的事，也只有一如既往的陪伴。
半响，难道木堆已经快要燃尽，沈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越星泽一直低垂着头，此刻听到沈楼的声音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沈楼本以为越星泽依旧不会说话，可是没过多久，他却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
沈楼一怔。
越星泽总算是抬头，但没有看向沈楼，而是望着那明明灭灭的星火，声音第一次有些茫然无措：“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上面的一道伤疤还未痊愈，这是师姐留下的，她当时并没有留情，那青云剑在往前一点，就会要了他的命。
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伤口却还在隐隐作痛，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沈楼有些不忍看他这个样子，别过头去，道：“我们不能回昆仑颠，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躲起来。”
沈楼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恳求：“我们躲起来，躲避几十年，凭借你的天赋，只需要几十年一定能达到北焱那个实力，到时候杀了他，没有人就会再误会你是叛徒。”
“星泽，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们回不去昆仑颠，现在正道估计都在通缉他们，越星泽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没有人会相信越星泽是被冤屈的，而一旦被抓，越星泽一定会被门派处死，丝毫没有开口的机会。
越星泽自然明白沈楼说的是对的，他们现在也只能这样。
可是他忽然就觉得难受起来，这种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