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叶心抬手打断了他,扭头走了。
既然对方是位惹不起的主,还是算了。
她一向不爱惹麻烦,只要不危及她的生死,大多时候能忍则忍、得过且过,这事就权当没发生吧。
夜里,所有犯人都被重新押回了大牢。
幸亏梁岐所待的甲字牢房在东边,唐叶心所待的牢房在西边尽头,也避免了仇人相见。
秦无涯还是跟往常一样待在固定的角落。饭来了就吃饭,吃完饭就靠着墙睡觉,谁也不理。
起初,唐叶心还担心他会找自己麻烦,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对方也许连她的脸都没记住。
饭后,徐二道又来找她谈越狱的事。
他说:“你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打架吗?表面上看着是因为秦无涯撞了梁岐的人,实际上就是梁岐借题发挥,他们是在争谁当老大而已。你没听梁岐喊秦无涯什么吗?他喊他一声秦爷呢。”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闭着眼睛的秦无涯,小声道:“他绝对不简单。”
“我猜,他们肯定是想先争个高低,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进那山洞,带领自己的人出去。”
唐叶心对此不敢苟同。
逃跑一事理应要多低调有多低调,犯不着这样大张旗鼓,白天的事情,充其量就是梁岐皮痒找揍而已。
徐二道问她:“哥,你也想出去吧?我有一计,咱们现在只要找个机会加入梁岐手底下,那等他们逃跑的那天,肯定会带上我们的。”
简单的来讲就是投入敌营,可是哪里来的机会去投奔?
唐叶心目露疑惑。
徐二道说了一声哎哟喂,道:“你今儿不是误打误撞地当了梁岐的挡箭牌吗?这叫什么,这叫仗义相助。你要去提,他一定让你入伙,否则他在自己的弟兄面前下不来台呀。”
唐叶心微微蹙眉,不置可否。
她只记得,白天被打得满地找牙的人,也是梁岐。
沧州大牢里除了囚犯和官兵,很可能还有一种人。
他们拿钱办事,或许是收了诸多势力的好处,谁给的更高就帮谁。至于哪一位能成功逃出去,就要看这笼子的野兽谁更凶猛。
这当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一定要选择站阵营才有机会逃出去,现在就做决定,未免为时过早。
第二天中午,所有囚犯原地休息,监工给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吃完就得继续干活。
唐叶心正埋头啃着干巴巴的馒头,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堆男人的身影。
她一抬头,顿时傻眼了。
只见梁岐欺身瞧她,那模样神情,与昨日看秦无涯时如出一辙。
梁岐盯了她一会儿,又朝一旁的徐二道挑了一下眉毛。
徐二道见此,把馒头往嘴里一塞,迅速躲远了。
唐叶心眼瞅着梁岐慢慢地朝她蹲下身来,右眼皮也突突地跳了两下。
只听有人说:“大哥,就是他,好像还是个哑巴。”
梁岐听此,了然地点点头。
他玩味一笑,忽然伸出手臂勾住唐叶心的脖子,顿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低声问她:“小哑巴,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唐叶心一愣,嘴里有一口馒头哽在喉咙,咽不下去,可有张脸近在眼前,吐也不行,一来二去的,竟然硬生生地憋出了眼泪花子。
梁岐见此,讥笑道:“多新鲜,小爷又不会吃了你,哭屁?”
旁人一阵嘲笑。
而唐叶心终于忍不住,推了把梁岐,低头干呕起来。
梁岐愣了愣神,他身后有个不怕死的说:“大……大哥,他咋瞅你瞅吐了还?”
“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那是被咱们公子给吓的!”
唐叶心用袖子胡乱擦了把嘴角,心里也凉了半截。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梁岐并没有追究她刚刚的举动。
他只是伸手夺走了她手里的干馒头,转而从旁人手中取来两只热腾腾的肉包子,放到了唐叶心手中。
包子的香味弥漫开来,就连躲到一边的徐二道也禁不起诱惑,探出了头。
十几天不见荤腥,唐叶心盯着手里的肉包子,忍不住兀自咽了咽口水。
梁岐见此,明知故问:“香吗?”
香是挺香,就怕有毒。
梁岐又说:“其实只要你想,以后天天都能吃上肉包子。”
对方话里有话。
唐叶心望着他,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放到了她手心。
他说:“你和那姓秦的不是住在一起吗,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唐叶心一愣,顿时像接了一只烫手山芋,忍不住要缩手,却被梁岐紧紧地抓了回去。
眼前的男人目露狠戾之色,拍了拍她的脸,对她说:“别怕,事成之后我自会帮你收拾烂摊子,那些狗官不敢查我。不仅如此,你要是表现出色,我还会带你离开这儿。”
唐叶心一凝眉,突然觉得不对。
她、秦无涯还有徐二道,明明同住一间牢房,为什么梁岐不去找徐二道,而是专程跑来让她去下毒?
对方这么做,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她是个哑巴。
不会说话,就相当于失去了最佳的辩解机会,哪怕她识字,能写,但官兵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对方的条件看似十分诱人,但仔细一想,倘若东窗事发,她就是个替死鬼。
唐叶心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再反应过来时,周围的人已经全走光了。
徐二道又爬了回来,两眼放光似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吞着口水问她:“哥,刚刚那梁三公子跟你说啥了?”
唐叶心暗自收好了那一小包毒药,佯装后怕地摇了摇头。
事做不做另说,包子在手,不吃白不吃。
她分了一个包子给徐二道,别的事一概不提。
午饭之后,再回矿地时,除了时不时地挨鞭子以外,唐叶心始终觉得背后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偶尔碰见从矿洞出来的梁岐,对方每次有意无意与她擦肩而过,都用肩膀撞她,表情玩味不已。
唐叶心如芒在背,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包毒药,脑子里乱作一团。
这毒不下,梁岐不会放过她,可下了,也就等于中了梁岐的计谋,她也不想白白背上人命。
这包毒药究竟该怎么处理,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
唐叶心眼前闪过忙忙碌碌的身影,鞭笞之声不绝于耳。
良久,她垂了垂眼睫,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干活。
第三日,沧州大牢的氛围似乎有些怪异,某种暗流涌动之势隐隐浮现。
而死刑犯中又很快传开一个新消息——有一位监工中了毒。
第2章 困境
那位监工中毒不深,据说是毒药量少,没有性命之忧。
其实监工官衔不大,死了也不会引起多大风声。重要的是,这儿是关死刑犯的地方——犯人胆敢以下犯上,便是包藏祸心,狗胆包天。
很快,傅司衡的人便查过来了,这位傅大人,是大牢的主负责官之一。
督察带人查到唐叶心这间牢房时,在废草深处找到一张油纸,上面还有残存的药渣。
督察脸色大变,指着屋里的三个人,质问这药是谁的。
唐叶心和徐二道缩成一团,体如筛糠,秦无涯则面不改色,不做理会。
督察见此,骂道:“老子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天了,再不交代,就全都给老子绑了!”
唐叶心表面上怕得不行,听了这话,心里却安稳了不少。
他要真敢抓,早就直接上手了。这样一再警告,必然是对这牢里的某个人有所顾忌。
话落之后,牢中安静了片刻。
这片刻之间,唐叶心捏紧拳头,在心中默默祈祷。
须臾,只听秦无涯说:“你觉得在这牢里的人,谁能有本事拿到这种东西。”
督察看了他一眼,又指着抱成一团的徐二道和唐叶心骂了句脏话。
随后,便命人锁死了牢房,严加看管,拿着搜出来的证据禀报去了。
徐二道终于敢大声喘气,癔症似的跳起来,在干草堆里翻来覆去,说:“见鬼了,这东西哪里来的?”
他胆子小,受了惊,唐叶心随手拍了拍他的背。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黑暗处的秦无涯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目光不善。
唐叶心急忙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午时,唐叶心、徐二道和秦无涯三人被抓出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