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再无耐心,朝树干抬脚一踹,树身顿时剧烈摇晃起来,唐叶心惊呼一声,从树上摔了下去。
只见秦无涯暗自沉气,伸手一揽,将她接住抱在怀中。
这种危险行为他既不提前告知,又不给她半点心理准备,唐叶心落地后顿时又急又气,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秦无涯按住她后脑勺往眼前一送,本想警告她闭嘴,可等唐叶心近在眼前时,不知为何眼神却乱了方寸,凶神恶煞成了茫然失措。
唐叶心呆呆地望着他,半晌,红着脸说:“你不管陈照宣他们了吗?”
秦无涯这才眨几下眼,后知后觉地缓过来,拉着她往回跑去。
浅滩处的商船已经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卯蚩丹刚刚装死,现在趁着秦无涯不在,又带着剩余的水匪四处厮杀,悍匪骁勇,加上正愤怒,此时的爆发力极强。
梁岐把商队中仅幸存的几人带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一位眼盲的老头子。梁岐情急之下看到唐叶心二人赶来,冲他们喊:“没路了怎么办?”
林子里还有浓雾和狼,加上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度肯定不如这些水匪,必然更加危险。眼下只能搏一把,唐叶心指着港湾的水匪船,说:“上船!”
梁岐瞪着眼睛道:“跟水匪比水性,你疯了吧!”
唐叶心说:“除了你,其他人在水上不一定会输给卯蚩丹。”
梁岐暗骂了一句妈的,背着老头往港湾处跑去。
秦无涯带着人一路打一路退,众人上船便井然有序地掌舵开船,卯蚩丹等一众水匪在岸上疯了似的朝他们扔弯刀,那刀在空中转了两圈又回到水匪手中。卯蚩丹一声令下,水匪们连开三条船进行水上追击。
这船是水匪的船,船上除了兽皮、麻绳、渔网、鱼钩和一些酒食,没有别的称手的武器。水匪的弯刀又极其了得,既能飞出去还能回收利用,比暗器还好使。
眼看卯蚩丹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们在前面就跟靶子一样。唐叶心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主动去夺他们的船。
秦无涯便只留下一个掌舵的人,让老弱病残躲到舱内去,再让梁岐带人左右开弓,解决另外两条船,自己去擒卯蚩丹。
梁岐对唐叶心说:“今天就让你看看,小爷在水上到底行不行。”
说完就把绳子缠在腰上,带人跃到水匪的船上去。在奔流不息的江河之上立即形成三个战局,唐叶心最担心的是卯蚩丹那条船,硬打他们不是秦无涯的对手,但是阿芒要是玩儿阴的,秦无涯必定凶多吉少。
她赶紧回到船舱,取了些兽皮和渔网,又觉得数量不够,让众人脱下衣服,倒上酒,裹成团,最后点上火,往卯蚩丹所在的船上扔。
一团团火把掉到卯蚩丹的船上,水匪顿时乱了阵脚,恰好秦无涯打到了船内,一看外面有火光,索性踹破了身旁的酒坛子,酒水破出四溢,火势立即转大。
卯蚩丹见之大骇,拉着阿芒就要跳河,秦无涯却不给他们机会,短刀一变,用银链子把父女二人捆成一团,带回了自己人的船上。
唐叶心看得不由咋舌,秦无涯的力气绝对是她见过的人中最深不可测的。
另两条船上的水匪见当家的都被擒住了,一时士气大减,梁岐等人乘胜追击,很快就结束了战局。
梁岐回船还未顾得上喘气,三步并两步过去踹了卯蚩丹一脚,骂道:“你不是要把小爷拿去喂狼吗,再叫啊?”
卯蚩丹不跟他吵,只是魔怔一般瞪着秦无涯,估计是气傻了,嘴里念念有词:“你言而无信,你迟早会遭报应!”
此时陈照宣也醒来,见此光景,眼泪汪汪地对秦无涯说道:“秦爷,您还真的……您以后不会也这么对付我吧?”
秦无涯分给他一个眼神,说:“把自己跟他们相提并论,你倒是出息。”
阿芒脸色煞白,带着哭腔说:“你们汉人背信弃义,都不是好东西!”
梁岐说:“死丫头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守信,那也需得是对人才守信,你们干的那些事儿还算是人干的吗?你们这些人不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地方待着,跑到咱们的地盘儿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占我们的河,杀我们的人,还指望我们跟你们合作,脑袋长屁股上了吧?”
卯蚩丹激动地骂:“别说得那么好听,秦无涯就是贼,是土匪,心肠大大的坏!你们汉人全都不得好死!天诛地灭,后继无人!”
敢情他没学几个汉人的词,还抄袭秦无涯的。
唐叶心没好气地摇摇头,却忽然见秦无涯收链取刀,刀片在卯蚩丹口中一挑,顿时鲜血四溅。
阿芒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抱着满脸是血的卯蚩丹大哭,甲板上掉落下一块小小的血淋淋的事物,是卯蚩丹的舌头。
唐叶心顿时浑身僵住,手脚冰凉。
秦无涯对阿芒说:“带着你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梁岐却道:“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你没听说过永绝后患吗。”
唐叶心听此,忽然觉得眼前这帮人有些陌生,她曾以为自己认识的他们和世人眼中的他们有些不同,但现在发现,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们,她并不能判决他们的对错,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这江湖的残酷。甚至怀疑,以前的自己会不会和他们是一路人,刀尖舔血,冷酷无情?
秦无涯见她发愣,问她:“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唐叶心沉默了半晌,回答说:“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卷土重来了,让他们走吧。”
梁岐让人把阿芒和卯蚩丹押到另一条船上关起来,众人驶着两条船,计划暂去找个地方落脚。
这时有人从船舱跑出来,说大川好像得了什么怪病,昏迷不醒,但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
唐叶心等人进去查看,却看不出究竟。梁岐叫来他从卯蚩丹手中救出的盲眼老头,对秦无涯说:“赵叔是我们商队里的老大夫了,让他瞧一眼准好。”
陈照宣插嘴说这双眼睛要怎么个瞧法。
赵叔说:“中医自有望闻问切,年轻人不要拘泥于小节。”
第13章 夜雨声倦
唐叶心把大川受伤的经历讲了一遍,赵叔便让他们把大川的衣服扒开,露出胸膛来。
赵叔伸手一摸,摸了一把胸毛,浑身一哆嗦,缩回手说:“年轻人不要整天大鱼大肉,太补了也会吃不消嘛。”
唐叶心便扭头找来找去,看到秦无涯正在一旁洗手上的血,刀正放在台架上。她也没管那么多,把刀拿过来帮大川剃毛。此时大川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睁了一条缝,低头一看便说:“秦爷的刀?我死了。”说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适时秦无涯擦完手走来,见众人都望着他,只对唐叶心说:“用完记得给我擦干净。”便出去了。
随后,赵叔又在大川光溜溜的胸口上按了按,嗯了一声,说:“对方没下死手,往左二寸皮下有条小虫,捉出来便是。”
唐叶心不大敢动手,便让陈照宣代劳。片刻后果然从大川身体里挖出一只小虫子来。
唐叶心对赵叔说:“想不到您眼睛虽然看不见,医术却这么好。”
赵叔听罢一笑,对她说:“老夫的本事远不止这点,美容养颜,瘦身丰胸,调理阴阳,活络经血,全都不在话下,我听你嗓子沙哑,气息不足,想必有恙。来,我给你摸摸脉象。”
梁岐拦住他,对唐叶心说:“用不着,你可以出去了。”
赵叔哼道:“三公子紧张什么,老夫曾为多少无知少女体虚妇人把过脉,乃是女子之良友,绝不信口雌黄。来,把手给我。”
他在唐叶心的手腕上探了半晌,皱眉说道:“你这脉象乱得很,体内似有一股气息被堵住去路,通畅不得。你心脉受损,恐怕还有失忆之症,我说的对也不对?”
唐叶心忙问:“那您能治吗?”
赵叔面色凝重,良久才晃了晃头说:“不能。”
梁岐问:“那她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赵叔摸了摸胡须,摇头晃脑地说:“快了快了,时机一到,自然是柳暗花明,云开见月。”
梁岐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对唐叶心摇摇头,示意她没必要全信。
陈照宣替大川处理完伤口,把刀洗净擦干送去给秦无涯。秦无涯接刀时见是他,又怀疑地看了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