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助理上前汇报:“涵姐说,闻老师有点私事,下午的戏份拍摄完就回乐阳。”
李念安:“……”
毛毛细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众里集团一楼大厅地板都有些返潮,本来打算下班回家的保洁组组长看到突然出现的闻归,吓得又把人员召集起来,重新拖了一遍大厅。
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闻归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回办公室匆匆吃了份快餐,就去小会议室召开高层会议了。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再回到办公室,特助从外间跟到内间——他要报告收尾和交接工作。
“我帮您倒杯咖啡?或者去楼下买一杯?”特助觑着闻归稍显疲惫的脸色,试探问道。
在特助的印象里,无论多忙,闻归都不会显露疲态,更不会在晚上喝咖啡,但这次,他居然点了点头。
特助不可思议,还是用胶囊咖啡机泡了杯美式,端到他面前。
闻归几口喝了大半杯,特助暗暗咋舌:“闻总,不然您还是先休息会儿?”
“没关系”闻归揉揉眉心:“说吧。”
特助将几张报告单递给闻归:“这些是周老三的验伤报告和精神检查报告,头部没有任何击打伤留下的痕迹,精神鉴定结果是严重双相障碍和PDST。”
闻归随手翻看报告单,听特助继续汇报:“李念安当年的保姆找到了,一个老人家住在二十多平的老破小,过得很落魄……您要见她吗?”
翻动报告的手一顿。
他本来是想见的,李念安的一切,他都迫切的想要了解知道,所有隐患和心结,他都想帮她解决,但现在想来,她也许并不希望也不稀罕他做这些。
“不用见了。”闻归将报告收拢整齐,放到桌子一角。
特助讶然。
之前催命鬼一样的催催催,他每天驴一样的忙忙忙,结果,这人说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了?!
血压瞬间飙到一百二,默默深呼吸三次才堪堪平静下来。
算了算了,有钱就行,老板的心思你别管!
特助交接完工作就去了外间,闻归闭目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思考着接手人选——周一昊狡兔三窟,至今也没能掌握他的行踪;赵燕的事迟迟得不到进展,不过李念安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和方向,可以从别的受害女孩入手……
工作千头万绪,纷繁且杂,闻归反复掂量着几个备选,就在这时,冯思微的电话打了进来,开门见山:“跟你说个事,我估计李念安要遇到麻烦,有人算计她。”
闻归睁开眼:“说说。”
“之前周婷瑶不是一直挺不正常嘛,赵涵那鬼精的丫头就多了个心眼,打听到她交了个男朋友,还经常从她要钱,前阵子她借了高利贷,好几个月的利息还不上,给人找上门……”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似乎都在说李念安小助理的事,但闻归知道冯思微不会无的放矢,也就耐心听下去。
“算是机缘巧合吧,赵涵今天亲眼看到周婷瑶的男朋友去密会了个美女,你猜美女是谁?”
闻归语气不变:“田初雪。”
本来想卖关子的人一下被震住:“你又怎么知道的?”
闻归笑了笑:“我还知道不是机缘巧合,是你安排赵涵跟踪的,做得不错,记你一功。”
自从冯思微那次阴奉阳违,故意给李念安经纪人冷脸后,闻归已经很久没给她好脸色和好语气了,她以为自己早晚得滚蛋,却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果然千穿万穿,拍老板娘的马屁不会穿!
闻归:“剩下的事交给我,还有,赵涵我另有安排,最近许勇一个人跟组就行了。”
接触周家岭其他受害女孩的任务他迟迟选不到合适的人选,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就在眼皮底下。
多亏冯思微无意提醒,算她功过相抵了。
九月底的一天,气温反常骤降十来度,天还阴沉得厉害,冷意直钻进人骨子里,全剧组怨声载道,谁会在九月就准备外套和秋衣,这天是诚心要冻死他们!
李念安就舒服了,她戏服厚重,巴不得天赶快凉,但为避免激起民愤,她还是混迹在“怨民”中,假模假样地批判了几句天气。
天气凉爽,她演戏时发挥得也很好,尤其想到第二天又可以跟闻归一起对戏了,心情简直不要太愉悦,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临睡觉前。
她接到了安萱的电话。
几年前她偷偷看过安萱的采访,就几段,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也幻想过无数次,安萱给她打电话,会用什么语气,说着什么样关切的话……
可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接到的第一通来自安萱的电话,是另一个人的死讯。
“我是安萱,你的……妈妈”安萱的声音比采访时沙哑得多,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痛哭过后强行压抑的颤音:“你姥姥去世了,你明天能不能过来祭拜她一下?”
李念安没说话,甚至连一丁点声响都没发出。
在一片死寂中,她居然还出神了,据说亲人之间是有心电感应的,一个人出了事,另一个多少会有点预感……如果一点预感都没有,那还算亲人吗?
姥姥去世,她没心没肺的开心了一天。
那么,她当年被拐卖,被周家人打骂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她回到李家后,被李远阳嫌弃,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她偷偷跑到她拍戏的地方,顶着大太阳傻傻等了几个小时,就希望能远远见她一面的时候,安萱有感应吗?
这通寂静无声的电话持续了十分钟,最终由安萱沉默着挂断。
当晚,李念安做了一个梦,梦中李远阳和安萱结婚了,她想要穿过来往的宾客去跟他们说几句祝福的话,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怎么都走不到……
第二天,李念安早早起来跟杜子腾请了假,之后开车前往安萱发给她的地址。
那是一处丧葬服务中心,周围到处卖花束花圈,她停好车买了束白菊,老板问她要不要写名字,她摇头。
大门口人来人往,险些要哭晕过去的、眼圈红肿的、烦躁漠然的,唯有她全副武装、柱子一样戳在门口,有人好奇有人回望,她攥了攥手心,跟着人流向里面走去。
灵堂门口很多人排队献花,一个老太太没那么多人脉,安萱也撑不起这样的派头,多半都是因为李远阳。
李念安站在门口,隔着排队的人群、里面祭奠的众多亲友、无数花圈和花束,遥遥跟黑白照片里面眉慈目善的老太太对视一眼。
老太太慈祥端庄,却跟安萱并不像,或许有像的地方,但需要仔细辨认。
这就是安萱的妈妈,也是跟她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停滞片刻,她最终还是将手里花束交给殡仪人员,转身离开。
第四十九章 既然在乎,为什么连见我一……
离开丧葬中心, 李念安的车刚驶到古幻园摄影棚大门口,就被闻归拦住了。
开门上车,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他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李念安错愕:“什么人?”
好几天没能说上话,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但真见到人,又怂得什么都问不出了。
车子按照导航指示上了环线,之后驶上机场高速,隔音屏障在后视镜中不断后退,李念安忍不住问:“那人住在机场附近?”
闻归偏过头看她:“是我们要坐飞机,十一点的航班, 回乐阳。”
李念安:“……”
人生中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跟一个本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人,就很迷幻。
闻大影帝临时跟杜子腾请了假, 又请吕敏帮她订好了机票, 之后, 将她连人带车一起劫持, 打包到了机场。
直到飞机飞上平流层, 李念安还是有点懵。
将遮光板拉下,手指纠结扭成一团,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我喝醉, 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闻归手里拿着本航班杂志, 闻言抬眼:“你指哪句?”
李念安:“……”她死了,争分夺秒扎进水杯里淹死的, 走得时候很不体面。
她羞窘欲死、坐立难安,始作俑者老神在在轻敲了下隔板:“逗你的,那天你喝醉就睡了……到乐阳还要一个多小时, 休息会儿,眼里都是血丝。”
李念安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