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35)

因此这次凤鸢没主动抱他,他虽是不明白为何,可也只是站在她身边,固执地没有开口问。

凤鸢知道凤珩性子别扭又偏执,若是以往,她会无条件地惯着他。

可今日不同。

今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也错了。

她纵使心疼,也不能就把今日的事情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尤其他从醒来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意思,还依旧是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

小白团子就固执地站在凤鸢身边,凤鸢也打定了主意要看他会不会自己认错。

两人便一直这样僵持着了。

凤鸢坐着,不说话。

凤珩便站在她身边,不开口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会看向她,目光里浮现着懵懂的茫然。

到最后,还是凤鸢败下了阵来。

因为她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坐得自己都僵了,站着的小白团子因为昏睡,快一天没进食了,又这样整整站了一个时辰,脸色都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甚至嘴唇都因为殿内的冷寒而泛起青紫,衬着那张婴儿肥的脸颊,可怜又让人心疼,可又偏偏那样固执,固执到她不开口,他便不动。

凤鸢虽然生气,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不忍心自己好不容易养起了点血色的小白团子这样被饿出毛病,被冷到生病。

她到底是抱着小白团子先上了药,然后去进了食,才抱着他回了寝殿。

但期间她冷着脸没开口,小白团子便满脸茫然地望着她,好几次似乎有开口的迹象,可看着她的脸色,似乎又被吓着了,最后也没敢开口,只低下自己的小脑袋吃饭。

凤鸢将进了食,又梳洗好的小白团子放在榻上,自己才在他面前也坐了下来:“阿珩,你知道方才师父为什么不跟你说话吗?”

小白团子是真的不知道,只得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觉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有做错的地方吗?”凤鸢看进凤珩的眼里。

小白团子看着凤鸢还是很冷的脸色,顿时更加茫然,但他会察言观色,知道凤鸢现在就是觉得他错了,因此他立即点点头,生怕他说得晚了凤鸢的脸色便会更冷:“有。”

凤珩分明一副茫然的模样,却是在她一问他就开始认错,凤鸢立即便想起了她问他想不想去收徒大典时,他也是琢磨着她的语气,根据她说的话,选择讨她开心的答案。

这一时间,她气极又心疼。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错了,但既然他肯认错,又为何要跟她僵持那一个时辰呢?

凤鸢压下自己心里翻滚着的情绪:“好,你既然觉得你错了,那你告诉师父,你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他不是想蒙混过关吗?

那她便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

凤鸢深深看着凤珩。

小白团子却是因着凤鸢这句话愣住了,久久看着凤鸢,像是认真的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

凤鸢便认真地等着小白团子。

半晌后,小白团子问凤鸢,言语间满是小心翼翼:“......师尊,是我睡太久了吗?”

小白团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再有笑,而满是拘谨和害怕。

凤鸢心里的心疼顿时间便占了上风,可一听到他说他是因为自己是睡太久而错了,那本就翻涌着的怒意就在顷刻之间压下了心疼。

“所以你想了这么久,就是觉得自己是睡太久就错了吗?”她质问他。

凤鸢明显一身的怒意,小白团子抿着唇,没敢开口。

凤鸢又看了凤珩很久,见他始终不肯再开口,不由得怒从心起:“既然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今晚你再好好想想,为师明日再来问你。”

说罢,她也不再看凤珩,扬袖挥灭了烛火便阖上了寝殿门。

她本是准备直接离开了,可因着生气没得到凤珩的认错,又迟迟没有动身,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寝殿外。

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浑身都起了霜雾之时,她才迈步准备离开,然而寝殿中突兀的声响却传入她耳中。

这声音不大,像是一声细微又隐忍的闷哼,因着修士五感极为敏锐,所以她不用仔细辨别便能察觉到,尤其这声闷哼极像是凤珩的声音。

她想了想,虽然觉着知晚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到底是担忧凤珩,便隐去了自己的身形,重新踏入了寝殿之中。

但踏入寝殿之后,她便愣住了。

本是该睡在软榻上的凤珩竟然抱着被子蜷缩在墙角的桌案之下,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手中还捧着一只本是在桌案上摆着的琉璃兔。

方才那声闷哼应该便是凤珩被琉璃兔砸到后的呼痛,可却被他咽住了。

缩在墙角的小白团子看见凤鸢时也愣住了。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静寂一片。

唯有小白团子微弱又尤为急促的呼吸声。

好半晌之后,凤鸢才反应过来,连人带被地把凤珩抱了起来,抱回了床榻上,挥亮了殿中烛火:“你怎么不睡在床榻上?”

凤鸢离开时本就一身怒火,现在又被凤鸢发现睡在地上,小白团子顿时更不敢作声了,只瑟缩着抱着被褥,缩在床榻上,耷拉着小脑袋,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似乎在乞求怜悯,又似乎倔强着不肯承认自己被遗弃了。

本来的问题就没解决,现在又发现小白团子半夜蹲在角落里颤抖,还固执着不肯告诉她原因,凤鸢只觉得问题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他不肯说,她便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所见。

她进来时,他是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的,应该是想在那里睡觉。

可他又没睡着,还浑身颤抖。

“你在害怕?”凤鸢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而且因为这个可能,她脑海里又延伸出以往的记忆——以往她都是安置阿珩睡下后便离开了,阿珩也从没有表示过他对睡觉有什么害怕,若是他真的在害怕什么,那是不是也能推测,其实以往他都是蜷缩在那里睡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更觉得头疼。

她一直觉得自己养这只小白团子已经很是顺手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今日一发现阿珩其实是在装天真骗她,就接连又发现了他根本不好好在床上睡觉。

她注视着团成一团的小白团子,发现她说出那句他害怕时,他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看来是真的害怕。

可下一刻,她又想起之前他一直在骗她。

但不等细想,她便立即反驳了自己,他这次应该没有机会骗她,他没有修为,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不是离开了?

而且他方才明显是在被琉璃兔砸到之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是害怕发出声音,尤其她闯进来也很突然,他不可能有机会伪装。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为了引起她的同情心而睡在地下。

但凤鸢不觉得是这样,因为凤珩方才的恐惧太真实,何况若是真的要布局骗她,就要每日睡在地下,因为一旦被她发现他有一晚是睡的床榻,那么这种害怕便不成立了,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他伪装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被她发现。

这样损伤自己的身体,未免代价太大。

“阿珩,你方才在害怕什么?”凤鸢放轻自己的声音,柔声询问凤珩。

然而本已经养得乖巧开朗的小白团子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低垂着头,明显的还残余着畏惧,甚至因此而有些怕她。

这般久以来的努力都在今日白费了。

也是在发现凤珩竟然开始害怕她的这一刻,凤鸢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方才所有直接的、满是怒意的质疑,其实都是错的。

她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是阿珩欺骗、隐瞒了她,又因为骤然得知阿珩性情残忍暴戾,且阿珩醒来之后完全没有她想要看到的懊悔,因此便直接发作于他。

可她却忘记了师尊吩咐的要由阿珩的所思所想去引导他,忘记了这些年来阿珩也许一直便是这样伪装着自己,甚至伪装成了习惯,更不会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杀生再寻常不过,何况从他的视角来看,本也是那只獓方要伤他,所以他反手伤它更没有任何不对。

而她方才这样的质疑,不会让本就觉得自己没错的阿珩意识到错误,只会让他更加想掩藏起真实的自己,更加疏远、害怕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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