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舟道:“那你小心一点,我去了。”
陆韶点头,她回去换上了自己的护身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刀握在手中用来防身,眼睛看着门外。
外面的争斗声越来越近,法器艳艳照彻苍穹,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不许靠近谢芳殿!”
那急吼吼的声音道:“冥帝下令,里面有天帝的宝贝,不经打,容易碎,谁要是给弄坏了就是造大孽,看见这条线没有,谁都不许越线,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把小刀甩进去了,脚!那个鬼界的,把你的脚给我收回去。”
外面的争斗混乱而又有序,在那个声音发话之后,所有人都敬畏着谢芳殿的大宝贝,退避三舍,连声音都不怎么能能听到了。
第64章
此刻在昆仑山上, 圣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铜瓶往鼻子里戏一口乳白色的烟雾,云雾缭绕之下,他的脸逐渐变得红润, 那一双眼睛里的光也愈盛,他的领口微微敞开, 露出了结实的胸脯, 而脖子上则带着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比上次要年轻了很多, 看起来不过五十多岁,要不是两鬓斑白还可以更年轻, 他拿着铜瓶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稳重而又淡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老夫心甘情愿给她杀的, 陛下, 你不用惴惴不安,也不必为她付出什么代价,就只当是我亏欠了她。”
久而未归的裴庚此刻坐在圣人对面,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一言不发, 长久地沉默。
圣人看着他, 笑问:“你什么时候动不动就会受伤了, 不过压制了我十几年,就将你伤成这个样子么。”
裴庚的语气也很平淡,但更多的是无尽厌烦后的麻木:“你何时会觉得的亏欠一个人, 偶尔一时兴起的怜悯, 只是侮辱人罢了。”
圣人笑了笑, 眼睛里含着光:“她居然敢动手杀我,难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连你都无法杀死我, 只能将我短暂的封印在这里吗?我若是受到伤害,你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裴庚道:“她恨你,总要亲手试一试,我不想拦她,况且在你脖子上割一道,也很解气,不是吗?”
温和的圣人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威慑力倾轧而下,若风雨欲来恐怖如斯,他勃然大怒:“她是不是以为有你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你最好立刻告诉她,天帝有多么惧怕我,你为了不轮回,反抗了我九次,每一次都惨败,她凭什么能做到?!”
圣人喘了口粗气,正常的情绪慢慢恢复,他冷笑:“放弃吧,天帝!你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他的语气越发温和:“你既然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我不妨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已经老了,人老了就会仁慈,甚至会像那些芸芸众生一样希冀享受天伦之乐,我亲手杀死了我八个儿子,唯一疼爱的儿子也因为我自尽而死,如今回过头心里越发愧疚,陆韶她继承了羡鱼的血脉和天赋,我想要补救这一切。”
裴庚问:“你要我怎么做。”
圣人道:“让她不要再恨我,让她从心底里敬爱我,我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她,让她不入轮回,超脱生死。”
裴庚忍不住笑道:“你杀了他的父亲。”
圣人也笑道:“那就需要你的帮忙了,天帝,我和陆韶的对话想必你都听见了,你离开帝位让时间回溯,这一切就都会回到起点,若你亲手去做这件事,尚还可以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你知道你压制不了我太久的。”
裴庚的身子微微靠近他,语气也有些发颤:“我不会给你机会了,你永远别想逃出去。”
圣人又吸了一口铜瓶,神情带着不屑一顾的笑意:“天帝,你知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你发动了耀神之乱,斩杀了南帝,将我压制在昆仑,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裴庚振衣而起对守山人厉声道:“加固法阵,继续削弱他的法力,若是稍微有任何异样就立刻来禀告我。”
圣人不以为然,斜依在硬邦邦的床上继续吞云吐雾,他每吸一口瓶中的灵气,他的容貌就会年轻几岁,但是一旦停手,容貌就又迅速的衰老下去。
这时从铜瓶中飞出来一条拇指粗细的小白蛇,蜷缩在圣人手腕边。
圣人的声音稍微沙哑了些,他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咳嗽了一声:“去吧,白赦,把我的心意传达给她。”
小白蛇点了点脑袋,化成一股白烟消失了。
夜已阑珊,陆韶躺在床上,睡得不甚安稳,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燕儿蹲在旁边剪花儿:“陆姑娘,陛下回来了,此刻在长明殿。”
她动了动耳朵,外面很安静,她坐起来重复了一句:“回来了。”她从床榻之上走下来,随手穿好昨日的护身衣对燕儿道:“我想去长明殿。”
燕儿立刻答允,领着陆韶去往长明殿的方向去,此刻外面风平浪静,守卫森严,比以往时候更有秩序,也更加清冷,仿佛昨晚的闹腾根本不存在。
到了长明殿以后,陆韶不等走正门,直接破壁而入,轻车熟路的摸进了裴庚的寝殿,她本想着裴庚或此刻或许不在寝殿,然而一进来就看到他穿着白衣坐在石台上,自己跟自己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空旷寂寥的撞击声。
在陆韶进入了长明殿的范围之内后,裴庚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微微抬起头:“你怎么自己来了。”
陆韶反问:“你去了哪里,要不是你的羽魂没事,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裴庚道:“……”
现在她的童言无忌已经越来越有杀伤力了。裴庚懒懒道:“你放肆。”他的声音很虚弱,没什么力气。
她怜爱的看着他:“你受伤了?”
裴庚道:“也不算是,你不是有我的羽魂吗?它不是完好无损的吗?”
陆韶不解道:“所以你到底去哪里了,身为天帝,两个月不在主宫,你要是再晚回来几天,长明殿就不是你的了。”
裴庚挥手一扬,陆韶就跌倒他的怀中,裴庚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现在不想说话,你体谅一下。”说着,他的下巴就轻轻垫在了陆韶肩膀上。
但很快就被硌走了,因为陆韶的肩膀上还穿着裴庚送给她的护身衣,垫肩特别硬。
陆韶捧起他的脸,认真道:“陛下,你很虚弱啊,真的没事吗?”
裴庚点头:“我心里倒是一直挂念你的伤,你安好就行了。”
陆韶道:“我不会死的。”
裴庚对此不以为然:“哪个地方敢收我的鬼魂,你要是死了,就去鬼界逛一圈,我再接你回来,还能赶上第二天的晚饭。”
陆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轴,脱口而出:“要是你死了呢。”她话音刚落,就觉得非常不妥。
裴庚笑了笑:“那就要看有没有人接我回来。”他说着又不长记性的把自己的下巴搁在陆韶肩膀上,然后又立刻被硌走。
陆韶这才嗅到裴庚身上有一丝丝铁锈般的血腥气,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帮你疗伤吧,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完全没用。”
裴庚敲着棋子:“怎么会,你是我的守山人,夺走过我的羽魂之力,你很厉害。”
陆韶听不出这到底是在夸赞而是在嘲讽,但既然他这样说了,那想必就是有用的吧。
裴庚看着她,忽然坐正了,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衣服内的皮肤。
他的皮肤本是无暇,但随着衣服的脱落胸口上逐渐浮现出羽翅状的红痕,在殿内明灯的照拂下,甚是刺眼,他给陆韶解释道:“神灵的天羽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武器,武器融入骨血之中,会在胸口或者其他地方留下印记。”
“印记本是没什么颜色的,受伤越重,红痕就会越明显,所以要想知道神域的人有没有受伤,脱掉那个人的衣服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是无法掩饰的。”
陆韶忽然有些心虚:“其实我不怎么会治疗术,医治过一两只麻雀,也就兽医水平,你多担待些。”
裴庚微微一笑:“没事,你可以试试。”
陆韶撸起自己的袖子,将灵气灌注掌心之中。
两个人开始正儿八经的疗伤,除了大夫和病人之间的交流外,再无其他动作,陆韶始终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分心之处,两个时辰后,才停了手。
裴庚将衣服穿好,这时,屏风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陛下,重帝在外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