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日子来,陆韶成长了很多,有思考一些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尽管裴庚是天帝,可是他受制于圣人,受制于天规,条条框框的责任加起来比任何人都多。陆韶不想让他陷入两难之中。
陆韶从骸骨之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在裴庚面前,用轻松的语气问道:“既然古法阵已经被破坏了,此行便完成了?”
泽舟从旁边走过来:“陆山君,我们需要尽快从这里出去,佛子便会最后一次超度这里的战魂。”
陆韶问:“超度战魂以后会怎样。”
泽舟耐心地解释:“亡魂被超度后,他们会轮回转世。”
陆韶问:“那魂飞魄散的魂魄呢。”
这个问题很蠢,但泽舟还是兢兢业业回答了她:“那便再也不能轮回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陆韶心中那最后一点期待还是被掐断了。
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竟然永永远远成为过去,无论记忆是如何鲜明,他却永远再不会出现了。
尽管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湎过去,可陆韶却还是无法释怀,她明白李羡鱼已经成了自己心里永不会愈合的一道疤,可能随时随地都会忽然想起然后黯然神伤。
几个人离开了沧海之镜,陆韶眼睁睁地看着裴庚带走了那个让她陷入回忆之中的□□,她很想偷偷把□□抢回来加一点封印然后再偷偷放回去。
也许是陆韶想要做坏事的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裴庚低头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陆韶道:“我没有……”
泽舟插话:“这里可能是太冷了,陛下,我先送陆山君回到船上。”
超度灵魂什么的,陆韶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先随着泽舟回到船上,到了船上以后,陆韶问:“我们怀掌门呢。”
泽舟冲进船舱的下面一层,过了一会儿后拿着一根绳子迷茫道:“他逃了。”
陆韶不可思议的问:“你们就用一根绳子拴着他吗?”
泽舟道:“这不是普通的绳子,这是……”
陆韶也下到船舱的下面一层,看到幽暗的舱底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怀柔是个冷漠至极的人,他这一生或许都没有爱过任何人,但是他却在自己身上屡次仁慈,只是他的仁慈是裹在刀尖上的,陆韶对此只想逃开,再不去触碰。
泽舟神色惶惶:“这如何是好。”
陆韶:“泽舟大人不必自责,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会和陛下言明的,你不用在此陪着我了,阵法不需要你吗?”
泽舟道:“不需要,我的法力不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陆山君,不如我去帮你煮一点茶。”
陆韶跟上去:“你别动手,放着我来。”她跟着泽舟进了船舱里,燃起火炉将泥壶放到火上,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等着大家回来。
陆韶一会儿看看火上的泥壶,一会儿看看泽舟,泽舟是一个很内敛沉稳的人,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跟他坐在一起,若不是主动聊天,怕是坐到天荒地老他都不肯说一句闲话。
船舱里有很多人的时候,陆韶能心安理得的做个背景,然而当船舱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不说话就总显的有些尴尬。
陆韶寻了一个话题问:“泽舟大人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泽舟思忖了片刻:“我喜欢铸剑。”
陆韶很高兴他的答案不是喜欢做分内之事,为陛下分忧之类冠冕堂皇的废话,这个样子还是可以聊下去的,陆韶又问:“那你有铸过什么名剑么。”
泽舟:“没有,都是些废铜烂铁。”
陆韶道:“太谦虚了。”
泽舟较真:“真的是废铜烂铁,我从来不把我铸的剑拿出来给人用,因为但凡是我铸的剑都会伤主。”
陆韶把泥壶从火上拿下来:“……我有个思路,你可以把它送给仇家。”
泽舟居然道:“送过,我就是靠这个打败仇家的。”
陆韶忍俊不禁,最后:“哈哈哈哈。”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两个人干坐着也不会手足无措,好不容易盼到大家回来,百鬼船缓缓调转方向驶出沧海之心回到了神域。
一路之上陆韶都憋着没有和裴庚说半句话,回到了神域之后,她想和他聊一聊在沧海之镜发生的事情,然而裴庚看起来很忙,一回去就和冥帝他们去了端云馆,说是为了此次拆招考核的事情。
谁料她刚回到天驿司就听到了沸沸扬扬的闲话:“你们听说了吗?就在刚才冥天界来人了,此次拆招考核第一的沉敏要遇到麻烦了。”
陆韶对此不动声色,她往自己工作的地方走,过不多时,迎面跑来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跑到她面前问:“你是陆韶么?”
陆韶微微点头。
那几个人很着急却又很客气道:“陆姑娘,请跟我们去一趟端云馆,骆家主和馆主有请。”
陆韶问:“是因为拆招符的事么。”
那几个人点头:“需要姑娘给我们家公子作证,麻烦姑娘跑一趟了。”他们说是麻烦,然而语气坚定,容不得陆韶说半个不字。
陆韶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她道:“好,那就请带路吧。”
陆韶跟着他们到了端云馆主院,刚一走进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中央的谢浪。
陆韶的脚步蓦然顿住,在沧海之镜的时候,陆韶在李羡鱼的身边又见到了谢浪。
当初画中镜的助炼任务是让自己拜谢浪为师,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谢浪以前居然是李羡鱼很亲密的属下。
屋子里还有很多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心事重重满脸阴沉,最引人注目的站着的一个姑娘,长得倒是颇为漂亮,只是神情疲惫不堪,一脸官司。
骆起月看见自己后,疲惫的精神一振,他几步上前到自己身边,用很焦急的语气道:“陆姑娘,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快告诉馆主,我拿去参加考核的拆招符咒是你帮我完成的。”
陆韶心想:呵呵,果然出事了。
陆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骆起月:“骆公子,我什么时候帮你画拆招符了?”
骆起月当初对陆韶又是恐吓又是威胁,让她绝对不许将自己为他画拆招符的事情说出去,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见陆韶不认,他急的不行:“陆姑娘,不用隐瞒了,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这拆招符咒确实是你帮我画的。”
坐在上首的端云馆馆主一拍桌子:“骆起月!你闹够了没有,天驿司的人怎么能画出来这样的拆招符,我看你是惹出了大麻烦想要找替罪羊吧。”
骆起月哆嗦了一下,连忙闭上嘴,然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陆韶。
端云阁阁主又对那姑娘怒声道:“沉敏,先前我多次问你们,你们一口咬定是你亲手所画,现在这拆招符出了问题,你又说不是自己画的了,你当我们傻吗?实情到底如何,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冥帝马上就到,那时可就晚了。”
骆起月差点声泪俱下:“馆主,弟子拿去考核的那张拆招符确实是陆韶的,当初弟子本想着随便完成任务,于是就找了天驿司的陆韶帮弟子画拆招符,不想竟然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都怪弟子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及时说出实情,谁料这拆招符竟然有大问题。”
他转过头看着陆韶哀求道:“陆姑娘,你就说实话吧,你同馆主解释一下你这拆招符是怎么来的。”
陆韶冷静的问:“拆招符有什么问题?”
端云馆馆主听了陆韶的话微微坐直身子,严肃道:“自然是能让你性命攸关的问题,怎么,这拆招符还真的和你有关系?”
陆韶道:“我需要先看一看。”
端云馆馆主道:“去拿拆招符的影画。”
立刻就有人捧出来一展开的卷轴递到陆韶面前,陆韶仔细看去,这卷轴上所画的拆招符是用影画复制出来的,所展现的内容的确是自己所画的那张。
陆韶承认道:“没错,是这张,我亲手画的。”
陆韶听到了在场所有人如释重负的声音,尤其是坐在左手边的一个中年修士用低缓的声音道:“你承认了就好,来人,解下陆韶身上所有的武器,将她带过去。”
陆韶心中着实气恼,她恨自己不小心竟然随随便便就给骆起月画了拆招符,才让他拿了自己的拆招符去参选神侍比赛,现在定然是被他们看破了自己拆招方式与南诏神域有关。